丁姀将藤盘放到一边,张手把风儿带过来的包裹摊在床几上。美玉也在这时候进来,她便让三个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围拢她坐下。
几人都看着包裹里的东西有些惊讶。春草道:“小姐,您买了这么多珠子做什么?”
美玉也睁大眼睛,不曾想到原来丁姀让自己去买的,竟然都是些圆咕隆冬五彩玲珑的木头珠子。珠子底下还盘绕着挂面似地彩线,分色成一缕一缕地绞成麻花状。
丁姀检查了珠子的圆孔,按照她要求的确实有分两眼三眼四眼的,便点点头:“我想把这些珠子绣到鞋面上去。哦……也并不拘泥于鞋面,只要是绣品,咱们都可以尝试。”
底下三个人脑子轰了一半,惊叫:“小姐,这怎么可能?”
“确实有些困难,但是比起传统的绣品,可能要来得容易些。珠子个大,若有合适的图样,成品的时间要比一般的绣品短了许多。咱们如今缺的就是时间,梁师傅不会在镇江呆多久的,若丢了这次机会,将来再想再要有个拜师的时候,就难了。”丁姀娓娓地道。原本她想的是十字绣,可十字绣却也是个费时间的活,而且也没有合适的布匹。再有就是想到了在十字绣中陪衬的珠绣,这个可是最省力的了。
三人一琢磨,丁姀说的确是个道理,可是一伙人都丢了手上的东西干这个,风险似乎忒大了些。美玉有些踟蹰:“小姐……这能成么?”
丁姀早就想好了:“咱们分工。美玉,你还是绣你的鞋面,这边你不必插手。不过描图什么的,你得帮衬着点。夏枝跟春草随我一门心思琢磨这个就罢,手里边的活暂且可以不管了。”
几人眼观鼻鼻观心,相继沉默下来。良久,先有夏枝点头应“是”,其他两个人也便不再拘于此了。
丁姀看见了实物,心里稍加安定。把珠子跟彩线都分了三堆包起来,分给夏枝春草一人一个,嘱咐道:“二伯母跟五姐想必会安静过一阵,咱们要趁这些时日把东西赶出来,好送到梁师傅手里。还有就是,暂且别让旁人看到,免得闲话传出去。”
几个人都点头,噤声不语。
翌日天还早的时候,风儿就包着头巾过来了。夏枝不曾失言,教了她几个字,嘱咐她回去写上个三五十遍再来找她。风儿高兴地撒腿欢奔,心花怒放。
隔壁的十一爷被吵着,一脚把引枕踢下床:“哪个丫头扰我?”揉着眼睛起来,朦胧间看到引枕滚在脚踏边,冬雪背身正穿衣裳,低声道,“是厨房周嫂子的丫头,你别吵嚷了,仔细把姨太太也吵起来。那丫头是去找八小姐的,你这般说若让八小姐听到,她该不高兴了。去到太太处告你一状,仔细你又要吃板子。”
十一爷颤了下,一声不吭地撑起被面钻了回去。
冬雪失笑,穿好衣裳把地铺理整抱回木橱里头,拉了拉衣裳来推丁煦寅:“爷,也是该起了,跟八小姐一道去给太太请安。姨太太交代了来,让你跟着八小姐。”
十一爷身子一滚滚到里边:“不去。”
冬雪又坐到床沿来拉他:“跟着八小姐,吃不了大亏。前几日你不还背了一大串书么?你说说,让你吃亏了么?”又瞅瞅丁煦寅搁在枕头边的绢帕兔子,笑道,“明明打心里头喜欢的兔子,偏还要说嫌它不好看。啧啧啧……果然是个口是心非的人。我告诉你啊,起来了……再过不多久,姨太太也起来了,到时候再来掀你的被子!”
丁煦寅“哗”地坐起来,捂住耳朵叫道:“别说了别说了,我起来还不成?成天在我耳根子边姨太太长八小姐短的,八姐也不像你似地这么婆婆妈妈呢!”
冬雪一听,登时笑开,忙起身伺候他穿衣。
一大早的,春草就服侍丁姀起身,梳洗完毕搀着往正屋去给三太太请安。刚至门边,就见冬雪手里头拉着丁煦寅已经等在了那里。丁姀温笑:“十一弟等我?”
十一爷往冬雪屁股后头一凑:“是娘让我过来的。”
冬雪听这话立马啐了他一口,又笑脸迎向丁姀,微微躬身福礼:“回八小姐,十一爷那日下午回去之后见天嚷着要来问八小姐背书,可奴婢听说小姐这几日都忙于活计,于是就不敢来打搅。”
丁姀道:“想要背书,这倒好。只要十一弟有心,区区一篇千字文又何在话下?十一弟,你说是不是?”
丁煦寅薄面一臊,既不否认也没有认同。
冬雪拉了拉他的手,又道:“八小姐是去给三太太请安呢吧?”
丁姀点点头:“正要过去,”不等冬雪央求什么,她就笑吟吟地搀起丁煦寅的手,“要不咱们一道去?”
冬雪正要说的此话,自然求之不得,连着点头答应,被丁煦寅瞪了好几眼。
两人拉着来到正屋门口,三老爷正从楼梯上下来,抬头微愕,又渐渐转而平静:“站在外头做什么?进来罢!”
两人央身抬脚进门,先后给三老爷行礼:“给父亲大人请安。”
丁宜平“嗯”地一声,声音似乎是从胸腔里直接蹦出来的,短促又干燥。握拳咳了咳,看着眼前一高一矮两姐弟,微微一笑:“你俩的伤如何了?”
丁姀屈膝:“好得差不多了。”丁煦寅似乎有些畏惧地不敢看三老爷,只随附地点头,连吭都没吭出声。
三老爷揪了下眉,摸摸下巴的灰须:“近来你娘可好?”
丁煦寅吸了吸鼻子,这话不得不答,他挑了最简便的:“她身体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