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两人齐问,难得见丁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她缓缓摇头:“没什么……”只是被丁妙那一眼吓着了,甚有些心灰意淡地苍凉,竟显得那么可怜。与其说被吓着,倒不如说被不自禁地虐了一把,心疼她那副模样。
春草忽然叫了起来:“哎呀,你们瞧!”
两人循声迅速转向窗口,只见隔着白色窗纱,院中正窜起一层火光。丁抽了口冷气,立马推开窗子,院中起火的地方,正是适才丁妙那堆画像所掷之处。随即便听到“咣当”一声,沂水筑大门应声而合,一袭玉色长衣消失在门那头。
丁妙竟烧了这些画像!丁暗暗吃惊。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将人家的画像焚烧可算是一种诅咒与亵渎,是为人所不齿的。看来她是想告诉二太太,她心意已决,绝不可能再改变。真正是个与野马一般烈性的人。
赞叹之余,院里果然有个人影悄悄退了出去,一路奔往二太太处。
火势渐渐湮灭,余光中烧成灰烬的纸屑在微风下飞舞,落向满园桃枝。血色月光投照下的大地,仿佛桃花盛开,那等血艳缀满枝头。
沂水筑里头蜡烛“噗”地熄灭,看似那捧火,将丁妙最后的一线生机都燃烧殆尽了。
三人见火势下去再没有烧到桃树的可能,便也都相继在屋中坐下,各自唏嘘不已。天时已晚,没坐多久便散去,各睡各的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竟见到丁早在堂中喝茶。丁着实意外,但那脚已踏在了门外,再收回去倒显得自己心虚了似地,便果断走了出来。
原想丁至多对自己不闻不问的,权当没看见。不妨她却向自己微微一笑,起手倒了另外一碗茶,拍了拍对边座儿,说道:“八妹,陪我坐一会儿吧。”
夏枝恐防有诈,拉了拉丁的衣袖提醒她小心应付。丁颔首,坦荡落座:“五姐好早,昨儿个睡得好吗?”
丁的嘴角抽了下,不自然地笑着:“还行。”
春草“扑哧”一声,让丁的脸不禁涨红,半刻便已涨成了两朵猪肝似地。心中也不知暗骂些什么,只是看春草时的眼神分外毒辣辣地,像正午的烈日那般。
丁又挤出笑来:“听说二叔回来了,你我借居此处总得去行个礼尚不失了礼数。”
丁点头,她早就想过去了,就是从昨天开始这院里就不太平,无暇分身。既然丁已经出口相邀,自己也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就当时顺水人情,与她同走一遭。虽明白,丁这般起兴邀自己同往,是怕被一向主张家风甚严的二老爷责罚。
见丁答应,丁松了口气,身上一下子松弛不少,说话也再没适才那般小心翼翼的了。又道:“妹妹与我一同吃过早饭就去吧,先跟二婶聊聊天,等二叔下了朝咱们再给二叔磕个头,方不失咱们两家的礼节。”
丁闷声看着她,心道丁说这话可真是怪异。全然是她已当成丁家一拍两散了……她默默琢磨着,想到若然真的分了家,诸多事情倒才是真正简单许多。
听她说要吃了早饭过去,丁便对春草道:“去提饭吧,把五小姐的也一并提过来。”
春草刚要去,就被丁拉住:“春草不必去,我已经让两个丫头去了。你昨日跑进跑去地也累,再歇歇吧,啊!”
春草浑身一激灵,迅速退开一步,仿佛丁是个瘟神似地离得远远的。一面假佯笑着:“是,多谢五小姐关心,奴婢还是去瞧瞧喜儿她们回来了没有,九小姐的饭也得一道带过来呢!”说罢兔子一般就跳了出去,心道这么好心连丁的早饭都带过来,别是往里头撒了什么毒药要毒死丁才是。她必须得亲眼盯着瞧去,免得真让她给得逞了。
丁张了张嘴忽然酣畅一笑:“瞧瞧,她这性子就是直了些。往后去舒公府,妹妹可要看紧了,听说那些大老爷们儿的,最是喜爱这种新鲜货。”
夏枝脸色一暗,呛了一声。
乃知是适才春草那声嗤笑得罪了丁,她只是逞个口舌之快。丁暗自摇头,丁不懂她与春草夏枝经过六年的感情维系是怎样的坚固,不似喜儿君儿那般个人心中仍有一把小九九。所以她说这样的话,也在情理之中,却完全没有影响到她丝毫。
见丁并不为之所动,丁这回聪明地换了个话题:“昨日瞧见那一大堆五颜六色的珠子,八妹可还有没有,匀我一些如何?”
丁侧目:“不知道五姐所为何用?”
丁搅着手绢儿甚不自在,道:“五姐那里有件衣裳略显得寒碜,就想若是点缀上那些珠子定能不凡。好好的衣裳丢了可惜,可穿出来又让人笑话……”
寻常衣裳哪里值得她这般低声下气问她讨雨花石珠,丁才听她说到衣裳,就知道是什么货色的了。只笑着摇头,往丁的房间努了一眼:“五姐要的不凑巧,那些东西我都已经送给九妹了。你若真想要,就得问九妹的意思。”
丁腾地脸色发青:“……是,……是这样的么?”自己昨日才那般对待丁,丁岂会这么大度送她?这丁分明就是变着法儿让自己跟丁低头道歉。啧……当她丁这回也是吃素的吗?为了区区几颗珠子就向个贱胚低头,门儿都没有!
看她脸上转过诸多神色,丁就知让她向丁道歉太难,本来就没有想过有这个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