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那……此一生都不可逃离深宫的人。
但也倒还好,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如同江水般流转不息。
可江水代代无穷已,人生年年只相仿,我终是如大多数人一般,有过心心念念之人,也生得两儿一女。
人生若露霜,我从那般境地活到此,也算得上圆满。
不是么?
这一年,可念也有了子嗣,可予已随自己心愿远赴边塞从军,为了自己苦练其身,还特地选了苦寒之地。
任可知佯装生气都劝不住。
成年的可予,已不似当年的奶娃娃,眉宇间也如哥哥一样,有了些江知栩曾经的韧气,虽样貌,更似我一些。
可好的是,他如可知一般,身体也很棒,是个文武双全的男子,足以承托自己的志向高远。
我便也没有舍不得,任他自己去闯,还特地劝了可知,对弟弟放下心来。
待若干年后,在边塞的风雪中磨砺,身披铠甲手持长枪,助可知,守着大辽的盛世江河,破自古皇家无兄弟的可悲宿命。
然……一生能够平安喜乐,互帮互助。
……
我那日与采薇暂别后,又带着非晚在皇城中逛了一整日。
那日的皇城,阳光明媚,微风拂面,我与婉儿,带着非晚漫步于繁华的街道上,街边的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非晚眼中满是好奇,对于这皇城的一草一木都感到新奇。
那童真之感,真让人心生羡慕。
婉儿虽紧紧跟着小非晚,护其周全,但我看得出,她眸中也掩不住激动。
这孩子,五岁时随我入宫,之后确也再未出过宫,因童年留下的创伤,从小安心跟在我身边,不吵不闹,规矩好学。
即便在师傅玲珑那里,都是办事妥帖之人。
只没想到,这么多年,刷拉拉的就过了,婉儿竟然也到了华信年华。
这出宫的年纪,好似与我当年第一次出宫时大致无二、不谋而合。
当真是人与人的缘分,这般巧妙啊……
我前年,也曾想帮她寻一门妥帖的婚事,可这孩子,竟和玲珑一样的志向,只要我提及男子之事,就断然拒绝。
言辞恳切,绝不愿离开我与玲珑,步入婚姻半步。
我便也只得作罢了。
这些年,她有了长足的长进,处理宫中事务越发得心应手,智慧和能力也非寻常宫女能比。
倒是……愈来愈有玲珑的影子。
我便想,也许这世间女子,真如林太妃所言,终有自己的舞台,若能自主掌控,做自己喜欢之事。遇良人,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人生境遇,又怎可完全相同呢?
那便……随她们自己做选择吧。
自己做选择……
这次出宫,我的心境,仿佛与二十年前再不相同,那时,我尚还年轻,有惩恶扬善的果敢,有多愁善感的思念,也有为民间疾苦奔走的信念……
但如今,我仿佛已磨平了我心上的棱角,人和心,都变得老迈了。
只慈祥地看着砰砰跳走在前的小非晚与笑嫣如花的婉儿,心中只剩岁月蹉跎的感慨。
这一日,走走停停,吃吃喝喝,直至夕阳西下,两个人才累到不行。
我便遣随行侍卫送他们去就近客栈休息。
自己则站在皇城中,凝视落日。
皇城的景色在落日余晖中显得更加迷人。我站在客栈的一座小桥上,看桥下的河水波光粼粼,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
看向那几乎快忘却的幼时“家”的方向。
竟不知不觉,向着那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