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民打败诸多对手,包括国内知名品牌,成功与星光签约,一度被财经媒体誉为神来之笔。当时29岁的他,也以10亿身价荣登《胡润富豪榜》,及《福布斯》年轻富豪。
朱利民大半时间在珠三角地区,负责星光在南方投资的度假村等项目。他的几个亲信留守宁城,安插在星光电力的重要位置。民隆系人数不多,个个身居要职。星光系空有本土之利,却日渐式微。
5月4日是刘明理的婚宴。新郎刘明理三十多岁,大饼脸蒜头鼻,身材魁梧,北方口音。他是朱利民的第一亲信,星光第二号实权人物,身兼数职。不仅是星光电力的副董事长,还是自来水公司和星光制药的总经理。
婚礼只有一场,奔忙三天的餐饮部并没有松口气,更是一早投入筹备,忙得人仰马翻。一向乐于发号命令的主管们,也在亲力亲为,如脚底抹油,身形飞快。
婚礼现场特请都城知名的婚庆公司打理,无数的深红玫瑰粉红彩球和金色缎带,加上大桢婚纱照,宴会厅装点得豪华隆重。厅内有一座巨大的酒塔,晶莹剔透的高脚杯映衬出醇净的红酒。
明夷在楼层走了一圈,就碰上三个主管跟她借钱,性急慌忙的,说要给刘董送红包。
主管们私下经过合议。按照好事成双的说法,送两百太少,显然行不通,四百吧,四的谐音犯忌。几大主管最后咬咬牙,红包标准定在六百元。
六百元占主管月薪的二分之一强。这些主管都是靠工资吃饭,爱打麻将,输赢不定,一向手头紧,要一下拿出六百元上贡也不容易。明夷知道她们找上自己也是病急乱投医。
虽然在一家酒店共事,部门不同各司其职,平素无甚往来,她一概拒绝了。主管打听她送多少。明夷说她不认识新郎,一分钱也不送。
领班对于是否送红包拿不定主意,互相探口风。送一百块表示个心意她们是乐有所为的,可这点小钱在副董面前实在显得寒酸,拿不出手。送两百吧,忙碌一天,把脚跑大把腿站肿才赚二十几元,近十天的辛苦钱一下子送人,难免不心疼。再说今天来的全是显赫贵宾,出手阔绰,自己几个辛苦钱投下去,很可能泡都不冒一个,想想也着实不划算。
主管领班正在为红包奔忙发愁,宴会厅却出了意外。巨型酒塔垮塌,酒杯跌落在台面和地毯上,有的已经碎裂。红酒沿白色台面往下滴,深红色绣花地毯浸湿一大片。厅内酒香弥漫。
刘明理怒气冲天地站在酒台旁,崭新的浅灰色西服被红酒溅得斑斑点点。他指着四周呆立的服务员,呵斥道:“你们没长脑子吗,把酒塔放在挡路的地方?酒店是怎么招人的,净弄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现在没功夫理你们,马上给我收拾干净,重新搭酒塔,半小时内必须弄好。否则全给我滚蛋!”
刘明理骂骂咧咧地走了。几个主管脸色难看,厉声催促服务员赶紧打扫。
“酒塔怎么办,杯子全用光了。”一个领班说:“要不清点一下打碎了多少,去买来补上。”
“补上?你说得倒轻巧,”主管瞪领班一眼:“买杯子的钱谁来付?刘明理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日在餐厅吃饭,要他在帐单上签个字都爱理不理,多说两次他就发脾气,好像酒店是他私人的。现在他把责任怪罪到我们头上,会认这些杯子的帐吗?买来了,他不认,就得我们自己掏钱。”
“明明是他自己撞垮的,还赖我们。”
“就是,眼睛长在头顶上,走路横冲直撞,那么大个酒塔未必看不见呀。”
“你看民隆系那几人,哪一个不是虎背熊腰,凶神恶煞。很多人都猜,他们肯定是朱利民闯江湖的打手。朱利民成了星光当家的,就安排他们来宁城耍耍威风,享享福。”
服务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几个主管经过商讨,吩咐服务员将余下的杯子搭酒塔,能有多高算多高。她们走到明夷跟前,脸上陪笑,说助理能不能帮个忙呀。明夷问什么忙?
“是这样,你也看见的,打烂杯子不关我们餐饮部的事。我们也不敢算给刘董啊,你能不能到收银台签个字,帮我们证明这些酒杯是自然破损。不然财务部查对起库存来,少一个都要由我们赔。”
“一个红酒杯要几十块钱呢。”领班补充道。
明夷看着那一大堆碎玻璃,点头答应了。离开时,她听见身后的服务员咬牙切齿地在说,结婚打碎东西最不吉利,这个婚姻一定碎。
婚礼上,星光电力排得上号的人物悉数亮相。从总公司到下属各单位管理层,无一人缺席。
董事长朱利民也专程赶来担当主婚人。朱利民是典型南方人,体形精瘦,模样精明。他一身惯常的休闲打扮,白绸立领衬衣,浅色长裤。宴会厅门口挤满员工,里三层外三层,主要是酒店各部门偷空溜来的女职员,想一睹董事长风采。
“看起来好年轻呀,一点都没有架子,很随意很有亲和力呢。”
“听说还没有结婚,资格的钻石王老五。”
女员工轻声议论,捂着嘴笑。后排看不见的一听更是心急如焚,踮起脚尖,尽量伸长脖子,如觅食的长颈鹿。
明夷从门前经过时,正好听到朱利民在高声说,祝贺刘明理把革命的火种播撒在宁城。宴会厅笑声雷动。门口的一堆人爆笑着倒了一地。
晚上,来酒店用餐的客人不多。婚礼客人也大部分散去,只有新人亲友和星光电力部分精锐,从茶轩机器麻将房转战到中餐贵宾房。服务员站岗般守在贵宾房门外,偶而倚着墙,放松一下僵直的双腿。几个领班围在收银台前,计算一天的餐饮收入,憧憬本月能超额完成任务,多领几十元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