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但是我以为——护士长曾叫——”
他重新把文件夹打开,拿出眼镜来又仔细看了记录一分钟后合上了,将眼镜放回口袋里,“是的,麦克墨菲,的确是这样的,请原谅。”
“没关系,医生,是这位女士一开始叫错了,我知道有些人倾向于那样做。我有个叔叔叫哈勒汗,他跟一个女人约会过一次,她一直装作记不住他的名字,不停叫他胡里根①,这样持续了几个月。最后他制止了她,制止得很对。”
“哦?他怎么制止她的?”医生问。
麦克墨菲咧嘴一笑,用他的大拇指抹了抹鼻子,“啊哈,这个嘛,我不能告诉你。我对于哈勒汗叔叔的方法严守秘密,你明白吗,万一某一天我自己需要用。”
他这话是对大护士说的。她对他抱以微笑,然后他又看着医生说,“现在告诉我,医生,你刚才问些什么,你问我关于我记录的什么东西,医生?”
“是的,我在想你之前是否有过精神病史、有没有做过心理咨询、或者有没有在其他机构呆过?”
“州里和县里的监狱也算吗——”
“精神病院。”
“哈,如果是这样的话,没有,这是我的第一次旅程,但是我很疯狂,医生,我发誓我很疯狂。好的——让我给你看这个,我相信农场另一个医生……”
他把一摞纸牌扔到夹克的口袋里,站起来走到了房间的另一边,从医生肩头上探过去,伸手翻看医生膝盖上的文件夹,“我相信他曾在这记录的某张纸背后写过什么东西……” 。 想看书来
《飞越疯人院》第一部(19)
“是吗?我没有看到,等一会。”医生把他的眼镜拿出来戴上,看了看麦克墨菲手指着的地方。
“在这呢,医生,护士在综述时把这部分省略了,这里说,‘麦克墨菲先生多次表现出’——我只是想确保你完全理解了我,医生——‘激情的爆发,有可能是精神疾病的症状。’他告诉我‘精神病患者’意味着我打太多架,操——原谅我,女士们——意味着按照他的说法,我在性关系方面过分热心了。医生,这很严重吗?”
他问这话时,宽大、坚韧的脸上满是小男孩似的关切和担忧,医生忍不住低下头用衣领掩着嘴偷偷窃笑,他的眼镜从鼻子中央滑下来掉到了他的口袋里。现在,所有的急性病人、甚至一些慢性病人也都笑了。
“医生,我的意思是,在那种事上过分热心,你曾经被这个问题困挠过吗?”
医生擦了擦眼睛,“不,麦克墨菲先生,我承认我没有。但是,我感兴趣的是农场的医生加的这段陈述,‘不要忽视这样一种可能性,这个人可能是假装精神错乱以逃避农场的苦差事’。”他看着麦克墨菲,“你觉得如何,麦克墨菲先生?”
“医生,”——他站直身子,皱着额头,伸出两条胳膊,一副向全世界坦白的模样——“我像正常人吗?”
医生再次竭力抑制咯咯发笑的冲动,一时说不出话来。麦克墨菲从医生身边转过身,问了大护士同样的问题,“我像吗?”她没有回答,而是站了起来从医生那里把淡褐色的文件夹拿了去,放回到筐子里她的腕表下面,然后坐了下来。
“医生,也许你应该告诉麦克马里先生关于小组会议的原则。”
“夫人,”麦克墨菲说,“我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叔叔哈勒汗和那个曾经念错他名字的女人的事吗?”
她把笑容收敛了起来,看了他很长时间。在应对别人的时候,她有能力把微笑变成任何其他表情,但是无论她的表情怎样变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为了服务于她的目的而故意显露的机械的表情。最后她说,“请原谅,麦克——墨——菲。”她回头对着医生,“现在,医生,如果你能够解释一下……”
医生双手交叉,身体往后一靠。“是的,既然说到这里,我想我应该解释一下我们治疗性团体的全部理论,虽然我通常把这个留到后面说,好主意,拉契特小姐,很好的主意。”
“当然理论也要讲,医生,但是我心里想的是,病人在会议进行时应该一直坐着,这是个规矩。”
“是的,当然,然后我将解释一下理论,麦克墨菲先生,首先要注意的事情之一是病人在会议中间应该一直坐着,你看,这是我们保持秩序的唯一办法。”
“当然,医生,我只是站起来指给你看我记录本里的那个东西。”
他回到他的椅子旁,又长长地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坐了下来,就像要休息的狗一样不停地挪动身体,过了一会儿,当他觉得舒服了,他就看着医生,等着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