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个性清高,但她们家人的做法,到底还是刺痛了他的某根神经,所以,忍无可忍之下,他扔下还一脸臭黑的佟胜人,直接便回了家。
许多年后,他一直在想,或者,这便是天命。
如果,他没有应约去见佟胜人,如果,他没有就那么扔下他回家,如果,他提前一天回了学校,如果,这世界还有如果的话,是不是他们家的悲剧就可以避免?
只可惜,这个世界从不相信如果,而他的家,也因为他一个错误的决定,直入地狱。
入眼之处,尽是火光。
他甚至来不及多想,便发了疯地朝那火海中冲去,左邻右舍,好几个强壮的汉子,都按他不住。他被强按在地,疯狂地呼唤着母亲和妹妹的名字,火海内,却根本无人回应,唯有偶尔几声木裂的脆爆声,回响着,刺激他的神经。
终于,一声清脆的哭喊声,响彻云霄,透着红透半边天的火海,在人声嘈杂之中,异常清晰,他听到了,所有人都听到了。
“哥哥,好痛,哥哥,救我!”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是年幼的妹妹最后的寄托,所有人都震惊了,唯有萧薄允,在听到这个声音时,泪水决堤,肆虐而下。疯狂挣扎着,他声嘶力竭,大声地吼叫,只为了安抚年轻的妹妹:“尹恩,尹恩别怕,哥哥来救你了,哥哥来了。”
糊满了泪水的脸上,希望乍现,萧薄允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挣扎着终于掀开了众人,他冲过人群,踏过被烧焦了的土地,在邻居们的惊呼声中,就那么不顾一切的冲进了已完全被大火吞没的家。
浓烟滚滚,他看不清方向,唯有摸索着一步步向前,再向前。
“尹恩,尹恩,你在哪儿?”
“哥,哥哥。”
原本温暖的小家,已是满室狼藉,隐约间,从厨房的方向传来他想听的声音,他欣喜若狂,不顾地面上火灼的碎渣,扑身而下,爬行着朝妹妹的方向而去。终于,他找到了火海中,那个淡蓝色的小身影,还穿着校服的她,蜷缩成一团,被一团肉身所包裹。
那一幕,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画面。
厨房的水龙头,哗啦啦地流着水,那是母亲唯一能想到的求生办法,母亲的身上湿滑一片,但依然冒起了火星,将妹妹紧紧堵在夹鏠之中,以避开大火的侵犯,可母亲的半边身子,却已被烧得变了形。
萧薄允,目龇欲裂,痛不欲生。
心,痛到已无处安放,但理智却将他生生拉回现实,奔跨过火海,他徒手搬开了母亲的尸身,双臂被母亲烧焦的身体烫到,可他仍是流着泪不停地挪动,终于,他看到了希望,当他抱起已经有些神智不清的妹妹,人们只听到房梁倒落,轰然而塌的巨响之声。
凭着厨房里的那一道水流,最后一刻,萧薄允终于抱着妹妹冲出了火海,当他仓然回首,浑身是伤的他,却眼睁睁看着家园在火海之中化为乌有
,泪水肆虐,他失声痛嚎,晕倒前的最后一刻,他只记得,紧紧地,紧紧地抱住自己唯一的妹妹。
他以为,一切还来得及,他以为,至少他还会有妹妹。
可是,高昂的医药费,却将所有的亲情撕裂,没有人愿意借钱给他,甚至没有人愿意为他们兄妹俩送一口饭。
绑着满身的绷带,医院里,萧薄允望着重症监护室里的妹妹心如刀割,他没有钱,便等于救不了妹妹的命,大面积的烧伤,一旦停药,妹妹面临的将是高风险的全身感染,他想过要去找胜人的,只要能救妹妹的命,只要给他支票,尊严不要了,爱情也不要了。可是,佟家的人,却几乎在同一时间消失了,甚至连佟欣诺,他也找不到。
那一刻,他想到了死,陪着妹妹一起死好了。
至少,黄泉路上有个伴,年幼的妹妹也不会害怕了,可是,她才九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还没有盛开的童年,就要在自己手中撕毁,坐在医院的地板上,萧薄允失声痛哭,哭自己的没有用,也哭自己的不争气。
突然,他发了疯一般跑进人群,高声发誓,只要有人肯帮他,只要有人肯救尹恩,他做牛做马,捐肾卖心都可以。诧异的人群,看着眼前满身是伤的少年,没有人耻笑他的疯狂,也没有人讥讽他的可笑,只是怜悯地咂着舌,暗叹:这两个孩子真可怜。
可怜吗?那一刻的他,真的很可怜。
突然,人群之间走过来一行人,然后,盛安琪便出现了,当一脸太妹妆的她,伸出食指,轻佻地抬起萧薄允的下巴,她说:“我帮你,不过,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