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如果李存浩这个时候还没走,肯定也走不掉了,杨毅便前往统领营知会皇甫瑞,另外,他也要试一试,这位皇甫统领到底是忠于李朝,还是忠于大乾,会不会是那个“挽大厦之将倾,扶狂澜于既倒”的人。
皇甫瑞是四品府军统领,比杜明威还高出2个层级,杨毅自然是遵照下属觐见的礼仪站在他帐外等候通传,亲兵进去片刻后,立即出来回应,让杨毅独自进去。
杨毅进入帐中,首先便是闻到一股很浓重的药材味,就听帐中屏风之后有轻微的咳嗽声,皇甫瑞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道:“杨部使,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见你,说来惭愧……”
屏风晃动,皇甫瑞一身垫衣就走了出来,垫衣是抹衣与外甲间的一层软柔衣物,一般穷苦人家没有那么多讲究,直接就将垫衣当做睡衣来穿,可以说,皇甫瑞几乎就是穿着睡衣来见他,而且他浑身颤颤巍巍,犹如久病老翁,需要由掌中将剑撑着才能行动。
“皇甫统领,你这是怎么了?一夜未见,怎地生了如此大病?”
杨毅心中好笑,“十香软筋散”不愧是一门极为珍贵的奇毒,看把这位先天境顶峰的老将军折腾得啥样了。
“这……这并非是生了病,实在是……哎!我都羞于启齿!”
皇甫瑞老脸一红没有直接回应,颤巍巍的在桌案前端坐,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这才娓娓道来。
“我是大乾历79年中的武举,当时由高帝殿前点武,破格封赏,然后累计军功,一路攀升至四品高位,对于我这种草民来说,高帝之恩德如山岳之重,昨夜听闻他唯一的子嗣永……‘叛王’李存浩被俘,心中感念,便想趁着送往皇京前,尽我一份老臣的心意”
“可没想到,我这好酒好菜的送与他面前,他却连同慕容老贼使计害我!那老贼说是写了一封书信与我,我念高帝旧殿之情,不知有计,顺手拾来细观,字里行间,皆是让我反乾之语,我勃然大怒,欲要替高帝斩杀此败国之子,而这时才发现,那信上附有剧烈的毒药巫术,顿时手软脚软,内力也提不起半点。”
“哎!早就听闻北疆巫术,狠毒霸蛮,老夫空有一身武学,在这等毒药巫术面前,却连3岁孩童也不如,眼睁睁的看这‘叛王’利索的挣脱绳索,他不但堵住了我的嘴巴,还将我……还盗取了我的虎符令牌,老夫好一阵子才逼去巫术效果,等我脱身之后再去严查关口,已得知对方早已远去。”
“悔不该有这等妇人之仁,白白浪费了杨部使这等好功劳,老夫惭愧,不知该如何向你谢罪!”
皇甫瑞脸色阵红阵白,说到气处,一巴掌就抽在自己的脸上,硬是打出一块掌印来,丝毫没有上位者的架子。
“什么?李存浩居然逃走了!果然是奸诈狡猾,在我等这般严防死守之下,他居然还逃了?也真是他命大!”
杨毅故作惊讶状,但是后面半句话,却是真心实意。
“杨毅,老夫……”
“诶!算了吧,逃就逃走了,或许他命不该绝,但事已至此,我倒是有一事要提醒统领。”
“何事?”
“统领刚刚提到那封信?既然慕容宸知道说不动你,为何要让李存浩刻意送信来?难道他想将高帝之子的人头拱手相让?”
“这……”
皇甫瑞微一沉吟,倒是愣住了,他气极之下,完全忽略这种事情。
“我想这事也是阴差阳错,若是这信以另一种方式交到你手中,岂不是如同孙都卫的下场一般?或者说这封信本就不是送给你看的,只要某人能将此信送到防卫使跟前,皇甫统领会有什么下场?”
“老夫忠肝义胆,从未想过叛离大乾!”
皇甫瑞眉头一皱,胡须一扯,一副愠怒之态。
“我当然相信统领的忠义,但是人心隔肚皮,统领是高帝重臣,又比邻北洲,与慕容宸毫无来往,谁能信?新洲防卫使就能担保你的忠义吗?一旦统领如同慕容宸一样临阵倒戈,昌吉府岂不是被对方唾手可得?”
“这……真是好一条毒计!”
皇甫瑞虽然不在朝堂之上,但在体制内混迹几十年,又怎么不懂这“借刀杀人”之计,在杨毅提点之下,立即便想通了。
杨毅在俘虏李存浩后,自然免不了要搜身查探,这封信既然到了他手中,他自然是毫无顾忌的拆阅起来,信中所书让他对皇甫瑞早就有了疑心,可进入营寨中,言语交谈下,发现皇甫瑞与孙明霆相交莫逆,立即就又推翻了对皇甫瑞的猜测。
转念一想,杨毅就明白了慕容宸这条老狐狸的算计,这封信本是无毒之物,也不是真的就要送与皇甫瑞,只是两军阵前,此信射入营寨,必会被人拾取拿给皇甫瑞看。
皇甫瑞若是能降,自是好事,若是不能降,慕容宸也必然有后手,皇甫瑞身边肯定有类似悬壁关赵俊一样的人,都不需要获得信件送往昌吉府城,只要将话头带到新洲防卫使耳中,在这种多事之秋下,任谁也不敢冒这样大的风险继续使用皇甫瑞。
大乾军制“将不拥兵”,也就是说这一批边军并没有忠诚于哪位将领,似乎换谁来都一样,可事实并不如此,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玉宁关之战起始,若不是杜明威浴血奋战、誓死抵抗,都不需要古克莫罕用计,3万戎狄打3000边军守卫,只需1日夜就破了城。
此处临时的防御营寨,在地势上远不如北疆四关,区区5000守军,只要换了皇甫瑞,趁着新来的将领未曾熟悉全军,以李存浩身边那名将领的本事,埋伏在侧,瞅准时机,必能一举攻克营寨防御,进入昌吉府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