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这一片都是商队聚集的地方,做的多是货栈生意。货栈本身就有食宿,要么是给商队提供几间上房几桌好菜,再把通铺和简单蔬食充作搭头,或是反过来售卖多少份按人头算的便宜食宿,再给商队领头的赠送上房好菜,大抵都包了吃喝。
间或开在其中的酒楼想要生存下去,除了请说书先生、杂耍伎人外,多半也要请妓女来陪酒。
有身份地位的官妓不肯来鱼龙杂处之地,那就请市妓来坐镇。沿街二层的酒楼多半修砌着阑干,就有酒香肉味与欢声笑语远远地飘出来。
伏传站在酒楼前,犹豫了一下。
转头一看,驴蛋还是个屁事不懂的小孩子,韦秦么,那是个小坏蛋啊。
美食的诱惑打败了他对欢场的忌惮,伏传问道:“师叔,咱们就去这家看看么?”
谢青鹤点点头:“好。”
伏传可能不太懂,谢青鹤是很了解的。
朝廷对妓女的行当管得很严格,市妓们来酒楼陪酒,顶多是陪着唱个小曲儿、玩个小游戏,充当解语花的角色,若是在娼门之外行苟且事,被抓住了处罚非常严厉,绝没有妓户敢坏了这规矩。
伏传担心带着驴蛋和韦秦去酒楼,会撞见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那是真没有。
货栈附近的酒楼多半打着惠而不费的招牌,前来吃喝玩乐的也都是跟着商队出来的伙计、力夫,这种酒楼就很少有帮闲守着服务讨赏钱。
迎门的店小二才安置了客人出来,撞上了正往里走的谢青鹤一行,忙上前招呼。
驴蛋和韦秦都穿得干净齐整,哪怕驴蛋看着面黄肌瘦,这一身衣装瞧着也不是穷苦人家,店小二伺候得越发小意,问明白是来吃饭的,就给安排了一处相对清静的雅间——楼上七八个市妓在陪酒,客人喝得多了就喜欢动手动脚,虽不至于当场行事,总是不大体面。
和城内别处酒楼不同,这家四海酒楼虽也不禁外食,主打的还是自家的饭菜。
许多伙计、力夫出来玩耍,除了调笑妓女,更多的还是想吃点好饭好菜。所谓饮食男女,吃总是排在第一位的。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男人手里没有多少闲钱,自然不会叫帮闲去帮着买这吃的那喝的。
坐在雅间里,看不见大堂里的水牌,店小二现场来了段报菜名。
驴蛋听得满眼迷惑,韦秦知道没有自己点菜的份儿,安安生生地坐着。
只有伏传听得认真,时不时问问这个菜是什么,怎么做的,然后店小二就听见这财大气粗的小爷来一句:“来一盘吧。这也可以啊。嗯,行,就这个。还有什么?”
店小二老老实实地说:“爷,您许是初到龙城?咱们北边的饭菜分量大,几位点上四荤二素还有两碗羹汤,只怕已经吃不完……”
伏传看了谢青鹤一眼。
谢青鹤含笑点头。
“那就这样吧。对了,店里可有熬得时久的骨汤?不拘猪骨羊骨。”伏传说。
店小二看着谢青鹤还挂在脖子上打着夹板的胳膊,心领神会:“熬得雪白的羊棒骨汤,您是直接来一碗素汤,还是加点羊杂面条子?”
谢青鹤想说,以形补形不是这么补的,我不想再喝汤了。
伏传已经点了头:“素汤就是了,上好的精盐来一碟子,我们自己加,再切一碟葱花,葱绿切得细碎些,不要葱白。”
伏传这么熟练地照顾着他的饮食习惯,谢青鹤还能说什么?
小师弟孝敬的汤,怎么着都得喝呀。
等店小二走了出去,伏传就跟谢青鹤说:“我有个大师兄留下的长辈李大叔,从小照顾我。他从前就在龙城的酒楼里做帮闲,听说龙城好些外食铺子都是百年老号,帮闲去排队买吃食还得看脸,认识的就先给提溜出来,不认识就得排长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