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着赵与莒的脸,虽然还只是十二三岁的少年,平日里却严肃冷静得象个大人。唯有闭上眼今时。才能在他脸上看到那种孩童般的纯净。韩妤心中最柔软之处轻轻颤了颤,自己这位小主人。为何总象背着万斤重担一般,何时他才能放下负担,舒心地笑上一笑?
她的手很暖和,在江南阴湿地冬日里,这样的手让人觉得极舒适。在她的安抚之下,赵与莒觉得头痛正在渐渐远去,他不自觉中向后靠去,在他身后,韩妤先是一僵,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为他按摩。
赵与莒的头枕在韩妤胸上,在他意识到自己枕着地是什么之前,他已经沉沉睡去了。韩妤仔细端详着小主人的脸,听着他轻微的鼻息,脸微微红了起来。
良久之后,赵与莒轻轻动了一下,韩妤脸上再次浮起红晕,向后悄悄退了一步。
她是个极心细又极会照顾人的女孩儿,虽说在算学上没有什么天份,可赵与莒仍不只一次夸过她心灵手巧。也正是因此,她才能在这两年里一直呆在赵与莒身边,而不象别的义学少年般被派出去。
“阿妤。”赵与莒低低叫了声。
“奴在。”韩妤同样低低地回答。
“想不想出庄子去?”赵与莒抿了下嘴,然后问道:“象李邺、十二他们那般,替我到外边管着人?”
“奴不想。”韩妤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道:“奴只想呆在庄子里。”
她确实只想呆在庄子里,因为赵与莒每年大多数时间还是呆在庄子里。她要地不多,仅是呆在赵与莒身边,能照顾他的起居,能见着他一天天长大,能侍候着他的衣食住行。
这就足够了,对于曾经过颠沛流离、曾见过人间惨剧、曾经家破人亡的她来说,这就足够了。
“阿妤……”赵与莒转过脸看着她,见她垂着头,不与自己视线相对,心中也是一动。
韩妤初到郁樟山庄时已经十二岁了,那时她便极懂事理,知道帮助照顾年纪较小的义学孩童,抢着做些家务。那时她极腼腆,虽说年纪最大,却是所有孩童中声音最小的一个。转眼五年便过去了,马上便是第六年,当初那个瘦小枯黄的女童,如今已经长成了明丽可人的姑娘。
因为朝夕相处的缘故,赵与莒此时才恍然觉,韩妤年纪大了,按着这个时代,该替她考虑终身大事了呢。
想到这,赵与莒微微一笑:“阿妤,若是在别家,你这番年纪已经嫁了呢,我想让你出去,也是想你看看能否寻着一个可靠实诚的人,你地终身大事,总须得你自家满意才好。”
韩妤身体猛然一颤,然后吸了吸鼻子,声音里便带了哭腔:“奴做错事了么,为何大郎要赶奴出嫁?”
“哪里是赶你出嫁!”赵与莒哑然,轻轻拍了拍韩妤胳膊:“阿妤,我只是想你……唔,有个好归宿罢了。”
他这话说得有些言不由衷,家中义学地女孩原本就不多,每一个都是精心调教出来的。若只是为了今后嫁人,他当初如何会花去那么多心血。不过看韩妤就要哭了的神情,他也只能宽慰了。
“奴不要甚么好归宿,能跟着大郎身边服侍,那便……那便是奴最好的归宿了。”韩妤声音又恢复到她初来郁樟山庄时那般模样,细得有如蚊蚋。
赵与莒唯有苦笑,自己将这些孩童培养得是足够忠诚。忠诚到这般地步,倒成了负担了。
“阿妤不愿去,那便只有让阿茹去了。”赵与莒心中,其实也希望韩妤留在身边。她心细如,自己一有所需她便会准备好来。
“大郎是要派阿妤去流求?”
对于郁樟山庄在海外的领地,韩妤也略有所知,听得从那儿回来的赵子曰说,那里渺无人烟极为荒凉。又远隔大海,若是去了,半年才能回来一次。
这让韩妤心中有些不忍,被赵与莒称为阿茹的郑茹,也是与她一般地第一批义学女童,年纪比她略小一些,向来在众人中不显山不露水地。但韩妤比当年小翠要更明白赵与莒,赵与莒在大事之上,喜欢听取旁人意见,却绝不喜欢旁人干涉。因此。她只是垂着头。没有再说什么。
赵与莒安排郑茹去流求,原因无它,随着流求人手增长,必须要有女子上岛。他将些日子让赵子曰带上岛的庄户人家都有媳妇地,岛上土人中也有女子,得有人去管着这些女子,靠赵恩家的媳妇。他有些不放心。
细细思量起来。郑茹比韩妤确实更适合些,韩妤在外人面前还是有些腼腆。心又极善,去流求可不比庄子里,众人都服她。要慑服土人女子和庄户媳妇,少不得要用些霹雳手段,自己方才想将韩妤派去,是只考虑了忠心,未曾考虑合适与否。
正如他所料想,此时淡水果然因为女子之事起了争端。
虽说义学少年将上岛的宋人约束得极紧,可是随着那十二户庄客迁来之后,事情突然复杂起来。见着人家夫妻双双下田劳作,彼此之间你恩我爱的模样,那些雇请来的工匠们仿佛一夜被春风拂醒,一个个心中象是被小猫不停地挠挠一般,总觉得痒得难受。
于是乎便出了问题,夜里自自己住处溜出偷听墙角地,看人家媳妇儿洗澡的,甚至那邓肯还用些不值钱的物什去勾搭土人女子。几乎一夜之间,淡水便被些这般的争端闹得不可开交。
究其原因,还是男多女少罢了。
义学少年们处置这些事情却是没有经验,赵与莒教过他们算学,教过他们识字,教过他们许多远过此时代地心理学社会学公共关系学知识,可偏偏没教过他们如何处理男人需要女人这一最古老的问题。
“如何遇着这般事情!”陈任极是不满地道:“再这般闹下去,咱们要误大郎事了!”
“这些人在大宋时连衣食都不得周全,才吃了几日饱饭,便敢如此!”李邺虽是与陈任等人不和,但依着郁樟山庄的规矩,商议正事时不管平日里和不和的,他也怒气冲冲地道:“将他们捆起来,吊着痛打以儆效尤!”
他这话才说出来,自家脸先红了,当初在郁樟山庄时,他可常是那个以儆效尤的家伙。
“说起来也不是大错,只是每日为此口角,惹得人烦闷。”陈子诚比陈任要宽厚些,苦笑着为那些工匠辩了一句:“如今是要想法子稳住他们,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