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如果可以用猜的话,我猜,尸体毛衣领口上粘附着的那根细长的黑色不明物体,应该就是和刚才我从程莉莉风衣领口上取下的东西一样。
是头发。
当然,我是用猜的。
照片太模糊,说明不了问题。
程莉莉的手机又响,她在客厅里接电话,声音很大,连续“喂”很多声,然后骂出一连串脏话。
她把手机摔在沙发上,有点迷糊地站着。
我走出去,从她手机里翻看刚才的通话记录,屏幕上显示来电保密。
时间是十点十四分。
把程莉莉按到沙发里坐下,问她怎么回事。
她说:“没事。不知道是谁恶作剧。”
“谁打来的?男的女的?说什么了?”
“不知道,一直都没说话,也不挂断。”
“一个字都没说?”
“没有。”
“有没有别的什么声音?”
程莉莉想了一下,说:“风声。有一会有很大的风声。”
“你估计是什么人?邻居?朋友?同事?还是你写的报道得罪了什么人?有没有大致方向?”
“没有。”
“以前有没有接到过这样的电话?”
“没有。”
问她什么都只回答没有。不过未必有什么很大的关系。可能只是一个打错的电话,也可能是小孩子顽皮,拨着号码玩。
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之前,就什么都有可能。
坐在沙发里看程莉莉在从陈家坞赶回报社路上写的稿子,差不多五千字,洋洋洒洒,陈家坞地貌的描写,村民生存状况,死亡连续发生之后留守村民的心理状态,村民们对死因的猜测和看法,几起死亡事件的详细描写,包括今天中午发生的这起。程莉莉原本打算给稿件配尸体面部特写的照片。但不等她提起,赵清明就把稿件给枪毙了。
赵清明问她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
程莉莉说所有人都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
赵清明当场笑起来,问她什么叫真相。
☆、电话那端嘶哑机械的笑声
现在我真的是特别特别理解和支持赵清明。
这是第一次。也是在晚报当记者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次理解和支持。
这种东西怎么能印成铅字卖出去,的确,事实已经发生并且似乎还在继续发生,但稿子上这五千个字所写的不是真相。谁都不知道真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能接受自己真实生活着的空间里在发生这么诡异的事情?谁能在面对一连串的离奇死亡事件和报纸上死者暴突的眼睛以后,还能像从前一样正常生活。
恐怕谁也不能。
电影和电视里的事情再惨再烈,离得太远,并且总是虚构,没人会真正往心里去恐惧。
可陈家坞离我们只有几十公里的距离。
几十公里。
开车只要一个半小时。
有人按门铃。
程莉莉走到玄关,取下可视电话听筒。
但是她没有说话。
她把听筒拿在手里,盯着可视电话的屏幕,没有说话,也没有开门。只是怔怔的看着。
差不多怔了有十多秒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