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屋子里,似乎又回到了四方天的时光。但是这天空虽然狭窄,却是自由的。
马大娘偶尔会带着她去买菜,至于卖绣品和买线,马大娘不是很愿意做这个,大多数还是催促着文嘉禾跟着一块去。
水笙似乎体会到了,为什么那么多姐妹们都惦记着给家里寄钱,想要回家的感觉。那不是简单的“亲情”,更多的是想证明,自己还有人惦记,还有人保护,试图以一种付出的形式,来让自己的心灵得到慰藉。
所以柳儿才羡慕吧。
羡慕的不止是拥有能写信的家人,更多的是一种羁绊,一种牵挂。
文嘉禾也爱逛书店,有时候两人就一同结伴,文嘉禾去绣坊旁边的书画摊摆摊卖字画,水笙就去看绣品,大约三炷香后,两人再一道去看书。
“我瞧着那幅绣的也不如我绣的好看,偏偏不肯给我高价钱,”水笙叹了口气,但还是有些兴奋,“我最近琢磨着新绣法,说是有种黄梅绣很是厉害,我自己也绣的的八九不离十啦,上回店家的娘子还夸我了呢。”
文嘉禾故意板着脸问:“最近功课可有落下啦?”
水笙捂着嘴笑道:“我怎么敢丢了未来大名士文嘉禾公子的脸呢,自然是很用心在学的。你看我画的的鸟,是不是眼睛那儿更有神了?”
文嘉禾忍不住就笑了,“姑娘家的,要谦逊。”
“我这是有志气。”水笙摆摆手,路过书店的时候,文嘉禾照例进去寻自己喜欢的看。水笙自觉自己已经过了求知旺盛的年纪,也不大爱看那些之乎者也,翻着史书当做故事来读,就忽然听到老板嗤笑一声,“你这个衣着褴褛的小姑娘,也看得懂吗?”
水笙看自己的模样,也不算是衣着褴褛,只是荆钗布衣,的确算不得富贵人家罢了,只是书这种东西,也不是他们能轻易买得起的,尤其是一些孤本古印,更是价值千金,“那我要是能背出一段孤本来,先生可愿送我这本书?”水笙拿起旁边的本草,言笑晏晏地看着店家。
“这有何难,”店家眼睛一转,“但是可要我指定一本。”
水笙轻轻笑道,“这世上孤本何其多,我一
个小女子哪里能全部见过,不如,就说一本你这店里藏着的如何?”
店家哈哈一笑,“那你可就错了,你可知道我这是升州最大的书铺,我倒要问问你这小姑娘,《白虎通义》你可曾度读过?”
文嘉禾眉头微蹙,“此乃汉代班固所著,早已流落多方,可谓绝世孤本,先生拿它来欺负一个小姑娘,未免太过了吧。”
“你们天天来我这里看书却又不买,我都没多话,这样,若是这姑娘能说出来,我这书店任凭你看,但是小姑娘若是说不出,就把面纱摘了,也给我小老板看上一回,如何?”
文嘉禾脸色窘红,正要拉着水笙走,却听见水笙笑道:“老板你可听好了,爵天子者,爵称也。爵之所以称天子者何?王者父天母地……故《易》曰:‘伏羲氏之王天下也。’”
老板一愣,几乎难以自制地道:“姑娘怎么知道这本书?!”
水笙没有说话。
这是因为陆言骞最钦佩的就是汉朝的将军,“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因此班固所著的这本白虎通义,她背得滚瓜烂熟,就等着哪一天陆言骞忽然想起哪一句,兴高采烈之时,她能顺理成章地接下去。
可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吧。
可这一刻,她心里不再是失落和怀念,更多的是一种感恩,是一种铭记。曾经有这么一个少年,让她的生活充实而认真,让她觉得活着是有意义的,是愿意为了一个人去死的。
“老板,既然人家姑娘答出来了,您就要兑现承诺啊!”
老板脸色大红,连忙拱手道:“不知姑娘竟然有此肚才,是在下唐突了。今后我这十方书馆,姑娘和公子愿意什么时候过来,一定沏茶雅间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