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如微微一笑,也不与她争,而是随口报出了几个名字,日夕顿时哑然无言。神色也黯淡了下来,看来清如说地正是她隐在暗处的几个奴才名字。
然清如地话还没有说完“另外有一件事你还不知道吧,你阿玛。也就是吏部侍郎,已经被削去官职。全家充军塞外。永生永世不得踏足京城一步,换而言之。你全家就只剩下你一个还在京城,不过很快你也要走了,但与他们走的却不是一条道!”
日夕刚才还有光芒的眼睛,此刻全然失去了神色,真正就如一对将死之人的眼眸,她愣愣地瞧着清如,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原来自己所有的后路都已经被她斩断了!
清如见已经成功斗垮了日夕地心理防线,心里畅快却又难受,她恨日夕害了这么多人,更恨她欺骗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骗我?我们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相信你?为什么?”清如喃喃地说着,是在问日夕也是在问自己,她不懂,不懂日夕为什么要对她们这么残忍,她自问从来没有哪里对不起她过!
“为什么?”本来即将滑倒在地上的日夕,听到这句话又扶着墙壁撑起了身子,与清如平视,一瞬间她的眼中充满了戾气“你问我为什么?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你应该去问我阿玛,问他为什么要把我培养成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他要我狠,要我不相信任何人,要我在宫里出人头地,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升官,才能发达,他不要一辈子都当一个不上不下的官!”
日夕的声音越说越大,到后来只怕整个大牢都听见了,清如没有阻止她,而是静静地听她说下去。
“你六岁的时候在干嘛,是在念书还是在玩耍?而我却要跟人学怎么耍心计,怎么隐藏自己,从十岁起,我每天都要跟许许多多的人斗心眼耍诡计,一旦输了,就不许吃饭!你说为什么,这样地生活不是我选择的,这样的我也不是我想要地,可是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我就只能走下去,踩着别人的尸体走下去!”说到这里日夕已是泪流满面,这一次她不带任何目地地哭了,只想发泄心中的不甘,为什么她付出了这么多,最终还是输了,她不甘心,真地不甘心,她用几乎一辈子的时间学做一个后宫妃子,可最终却只做了两年就完了!
清如默默地看着她哭,没有打扰也没有说话,等她哭够了以后才淡淡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个道理从一开始你就应该知道,你阿玛的贪欲造成了你的悲剧,而你又造成了更多的悲剧,我虽然同情你,却没有原谅你的理由!”
日夕突然一抹眼泪,倔强地道“我不需要你原谅,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我对你不义,你对我不仁也是应该的,从一开始我就把你们当成可以利用的棋子,从来也没有把你们当成过朋友!好了,你可以动手了,我决不会皱一下眉头。”她虽然这样说,但身子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想必是怕清如用什么狠招折磨她。
清如缓缓点头道“好!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也不多废话了,常公公!”
随着她的话,常喜闪身出现在她身后“贵嫔娘娘有何吩咐?”
清如瞧了一眼他拿在手里的盘子,上面放着毒酒、匕首、白绫,无端得她叹了口气抬眼对日夕道“本来我是想让你和吟姐姐一样缢死的,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自己在这几样里面挑一样吧,也算是给你的最后一点尊严。”说完她侧身对常喜说了一句“送淳嫔上路。”吩咐完这一切,她转身走出了牢房,竟是不准备看日夕如何死了。
“你不是很恨我,很想看着我死吗?为什么现在又不看了?”日夕叫住了清如。
清如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一身囚衣的日夕,步摇的光芒给昏暗的牢房凭添了一丝光亮,她叹了口气苦涩地道“恪贵嫔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后宫有哪一个女人不可怜!你虽可恨,却也有可怜之处,你会变成这般冷血无情,并不是你自己希望的,你将别人当棋子,自己又何尝不是被你阿玛当棋子,既然彼此都是可怜之人,我又何必再留在这里看你死,只希望你下辈子投胎能做个好人,不要再做这么多的坏事!”
日夕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她再度叫住了已经走到牢门处的清如“如果有下辈子,如果我真的变成了一个好人,你还愿意和我做姐妹吗?”话语里有着一丝连她自己也没发现的害怕,她在怕什么,是怕清如说不吗?
清如没有再回头也没有说话,好像根本就没听见似的,守门的狱卒已经打开了铁门,外面阴沉的天色印入眼睑,清如提裙跨出了阴暗的牢门。
没有听到她的回答,日夕失望地低下了头,低垂的眼中是盈盈的泪光,她到底还是没能听到,就在狱卒准备关上铁门的时候,一个很轻的声音传了进来,只有两个字,却让日夕笑了起来,发自内心的笑,真的纯真如仙子。
“会的!”这是清如最后与她说的两个字,也是日夕这辈子听到最好听的话,她轻松地笑着,然后从常喜的托盘中拿过白绫,甩上顶梁,闭上眼将头伸进来,直到最后一刻她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消失过,人固有一死,可又有多少人能笑着去死,日夕虽做下储多错事,不能为人所原谅,但至少在临死前的那一刻,她悔悟了,她心甘情愿的用死去偿还这辈子做下的错事,希望下辈子能做一个好人,能与清如她们做真正的好姐妹,这就够了……
下雨了,清如怔怔的站在雨中,举头望着被雨滴破的天空,眼闭上,双手在胸前合起锦绣,吟姐姐,日夕死了,你们的仇我已经替你们报了,希望你们在天之灵能得到安慰!
这一天是顺治十五年十一月初三,当初顺治十三年七月一起入宫的四人,如今只剩下她和月凌还活着,可谁又知道她们下一刻会怎么样?
一个月后,福临有感于水吟的气节,破格追封她为贵嫔,谥号容淑!
顺治十六月正月十六,元宵节过后,福临偕清如微服出宫游玩散心,一路南行,直到江宁。
顺治十六月二月二十六,江宁地界,福临与清如遇袭,未死,然清如失踪,福临遍寻不至。
第二部完结!
………【第四十五章 秦淮重生(1)】………
二月二十六,春光已于寒冬中显露出来,在江宁府的秦淮河上已漾满了花船画舫,悠悠地在这微波荡漾的湖面的划着,里面不时传出女子的娇笑声与男人的粗嗓门。杯酒相交,昵语调笑,是欢场女子一生都离不开的两件事,除非她们能离开青楼,就像灵襄那样!
在其中一艘最大的花船上,一个身形修长,白衫飘逸的男子站在船头遥望河边的繁华,他的面貌极为俊美,于儒雅中又带了几分阴柔,他不知看到或想到了什么,突然叹起了气,带着几分惋惜与黯然。
此时从花船的船舱中走出几个娇艳的女子,一个个举手投足间几情万种,莺莺燕燕围着那少年公子,其中一个红衣服的拿着酒壶,倒了一杯递给少年公子道“宋公子,你又在想灵襄姐姐啦?”另一个紫衣的女子也凑上来道“可不是,宋公子每次来咱们花满楼都指名要见灵襄姐姐,这一次要不是灵襄姐姐已经不在了,也轮不到咱们几个来陪!”
还剩下最小的那一个,没有说话,不过也不住地点头着,赞同前面两个的话。
被称为宋公子的男子哑然一笑,接过酒杯道饮了一口道“紫衣你这么说可不老实了,谁说是她不在了才让你们来陪的,以前我也不经常叫你们吗?再说灵襄能得以赎身是好事,只是从此以后我宋陵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机会再见她一面!”落寞逝于眼底,不显于人前。
被称为紫衣的女子低头轻笑,随即又道“谁不知道扬州宋家的宋公子眼界高,能被宋公子看上的必不是凡品,而你哪一次来江宁不是专程上咱们花满楼找灵襄姐姐的。若不是她不愿让你为她赎身,你怕不早抱得美人归,从此不再踏足烟花之地了。”
被她这么一提宋陵倒是想了起来。问道“那个为灵襄赎身地人是谁,你们哪个见过他?”
紫衣与其他二人对视了一眼均摇摇头“我们几个那些天被一户大人家包了。都没在花满楼,只是回来后听人说那人叫九爷,身边还带了个女子,出手极为阔绰,非富极贵。尤其是那赎身的千两黄金,哇……如果他喜欢的人是我该多好!”说到这里她露出一副期待地表情来。
红衣服的女子在几人中最为年长,她推了紫衣一把调笑道“紫衣你就别在这里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