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顿时挑眉,下一刻胡月英却踉跄地从灶间跑出来,跺着脚说着:“全哥,全哥你这么把灶间都给砸了啊!那我们做饭啥的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
关全望着胡月英那边笑了一声。大喇喇地说:“有什么关系,不就一顿饭,去你爹那儿吃也行,跟大哥那儿吃一顿也行,多给点儿钱大嫂还能整治一桌好吃些的,你还怕饿着你?比你在家吃那些好到哪儿去了。”
李欣身形一顿,关全朝关文这边望过来:“大哥大嫂不要介意啊。弟弟要真是没饭吃,少不得还要叨扰你们一顿。”
说着关全就朝屋里关止承那儿冷睨了一眼,伸腿揣向了关止承的屁股。
关止承磨磨蹭蹭,磨了半天还没蹭到搁钱的地方,被关全这一踹又没个准备,顿时失了重心,摔了个狗吃屎。幸好摔下去的时候都是些木屑之类的软物,还有一滩墨汁。没什么尖锐的东西,否则脸上就不是被涂个huā猫脸,而是直接被戳几个血窟窿。
“秀才老爷是属王八的啊。磨磨蹭蹭半天儿都找不着准地儿,您那在考场上的时候要是也这样连个题儿都找不准,下笔也不知道往哪儿下,那写文章也别写了,直接交封白卷儿,看着还清爽干净呢。”
关全笑了两声,摸了摸下巴:“您这可得赶紧着点儿,我这心情可慢慢就变得不好了。”
关止承脸色一僵,深吸一口道:“我马上就好。”
“快着点儿啊。”
关全抄起手交叉环抱双臂,似笑非笑地盯着关止承的动作。关明则在一边眼泪簌簌地往下掉。身体窝成一团。
从李欣这个角度看去,关明这个样子看上去很是可怜,像是个孤苦无依的老人一样,完全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劲儿。他比不过关文几个儿子的身形,老了老了要长缩,他已经有往矮小的那个方向长的趋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近段时间关家发生的事情太多。所以他才让李欣有一种他迅速衰老下去的感觉。
可是说到底,这些事情究竟是谁惹出来的呢?
李欣不是一个心狠的人,看到关明这个样子她也微微有些可怜他。但她却也不可能做到和关明之间的以往重重就此一笔勾销。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关明曾经做的那些事情,足够让李欣无视甚至是敌视他一辈子了。
人都要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承担责任,即使是长辈也不例外。
诚如她跟杏儿说的,因为关文是大儿子,是长子,要是以后关明当真是走投无路没有遮风避雨的地方也没有热菜热饭吃,她可以忍受让他住一间屋子每日给他饭菜吃,但要她真心关心他,她做不到。当然她也不会恶毒到会去虐待那时候的关明。
当做养个闲人,只要关明不给他们添堵,不再做些让她心生反感的事,不说那些让她听着就恼火的话,她也不会吝惜那一天的三餐。
但要是关明仍旧耀武扬威要指手画脚,那很抱歉,她连那一日三餐都不会给他。
关止承摸了半天,中途又被关全踹了两下,终于是铁青着脸拿出了一个钱袋子,万分不舍地递到了关全面前。
关全脸上挂着笑,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不错嘛,还没用,嗯?”
关止承一声不吭,撇开脸去不说话。
关明哭兮兮地指责关全:“你把家里啥东西都给咋了,你这要我跟小六咋活啊!你这个败家的东西啊……”
关全冷冷一笑,一边打开钱袋一边说:“你这知道不给人活路的滋味了?这都算是轻的,我先前不说过了,你要气死你气死去呗,放放心心的,我操办葬礼我没那么抠门儿一个子儿都不拿出来,但是要风光大葬你也别想,找个地儿拾掇拾掇埋了得了,一张草席我还是出得起的。”
这话可是实实在在地让关明拉着心肝儿地疼,捶着胸一口一个叫嚷着:“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哟……”
关全没搭理他,径自数着自己钱袋子里的钱,一两一文一钱地数了个清楚,末了把钱袋子一扎紧,冲胡月英喊道:“月英,回屋去收拾收拾我们的东西,床褥被子衣裳这些细软什么的,咱们明儿就上镇上去。”
“你说啥?你要去哪儿!”关明顿时愣住,哭都忘了哭了,弓着腰惊诧地抬头问关全:“你上哪儿去!”
“上镇上去。”关全一字一顿地答道:“爹你耳朵不好使了?我说那么清楚犯得着再问我一遍不?我说,我上镇上去。”
“你敢!”关明顿时挺了挺腰,怒指着关全说:“你敢跑,老子打断你的腿!”
关全笑了声:“爹你以为我还是娃子呢,跑不动是不?你说要打断我的腿我就站着让你打断腿?我傻还是你傻啊!”关全弯腰从地上捡起自己拿来劈门的斧子,笑了声道:“分家的事儿,你不愿意就算了,顶着没分家的名头那又如何,我赚的钱,我自己藏着,我就不信了,以后你也想拿就能拿到。我吃香的喝辣的,没你的事儿,你有麻烦事儿了呢,我也一丝一毫不管。我躲你躲得远远的,我不就不信你上天入地都要追着我来。”
关全下巴朝关止承点点:“你那盼着他有出息的儿子在那儿呢,你总拦着我干啥,帮你种那六分水田?哎呦真不好意思了爹,我这腰疼,腿软,手无力,下不了地呀!我身子弱得很,不适合在田地里刨食,爹你这不是有手有脚的?以前爹你不也种过地的?哎哟赶紧的,浇水施肥打夯除草,把庄稼侍弄侍弄,可千万别让你那宝贝秀才儿子饿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