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其实很奇怪,有些事若是全然知晓,心知仿佛蚍蜉撼大树,便早早放弃了。若是全然不知,也不会茫然。如此,便少了许多忧思。
可最怕人的,却是如半梦半醒一般,仿若一切都如梦中,却一切都在发生着,而自己却并不能做什么。
此下,安陵容便是陷入这样的境地。
安陵容知道今次的事,确是皇帝早便思量好的,可安陵容却并不知道,皇帝究竟寓意何为。
又因着前世的安陵容为了得宠,总是小心翼翼的讨好迎合,与皇帝的相处算不上不畅快,因而在她心里总是记得皇帝的凉薄。
因此,思来想去更觉得不知皇帝究竟在想什么。心下更堆积起了一片凉意。
甄嬛见安陵容面色雪白,神色黯然,便轻轻拉起安陵容的手,担忧的问,“陵容,你的脸色不好,可是有什么担心的?”
却听沈眉庄,摇头道,“如今这事落在别人身上或许是喜不自胜,可陵容一向胆小,怕是吓坏了。”
安陵容不觉一怔,转瞬之间又因沈眉庄懂得她的担忧而心下一暖。继而一股无力感和委屈不觉涌上心头,眼睛也有些迷蒙。
怕呀,当然是怕的,从入宫开始她便是怕的。
可她又能如何呢?
前世里她害怕皇宫,害怕皇后,也害怕皇帝。可入宫是她唯一的出路,皇后是她在后宫中唯一能依傍的大树,施展浑身解数去逢迎皇帝也是她唯一的上行之路。
而这一切看似明晰,却实在是虚妄。
安陵容看似可以凭一己之力争取一切,可回想起来不过梦幻泡影一般。这些浮华和宠爱从来都不是她的,不管她做了什么,她不过都是宫中中济济过客之一,甚至直到死亡,都没有人真的在意过她来自何处,又去了哪里,为什么会从此间路过……
前世冰冷的记忆,伴随着一直无人无人能懂的委屈在心头迸发,一颗泪珠已在眼眶中滚着。可安陵容却咬着嘴唇,强自忍着。
安陵容瞧着沈眉庄和甄嬛,轻声说道,“姐姐,以陵容的身份,原是连登寿康宫的门也是不配的。今日突然得此荣宠,想来定是有些原因,可陵容愚笨,实在是想不通。
陵容轻贱,纵使丢了性命也是无碍,但家中还有母亲和姨娘总是让人惦念。陵容虽然不济,孝心却不敢忘。”
甄嬛听了,也点头道,“咱们姐妹一同许久,你的心意,我们当然明白,只是事以至此,已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瞧着皇上看你的神情,似乎颇为在意你,想来并不会将你送去虎口。况且去寿康宫听用,约么也有太后的意思在,若是以后有了太后做依仗,在后宫之中,也算多了条出路。”
沈眉庄点头,复又向四下看了一回,柔声说道,“皇上金口玉言,即是圣旨,也是恩赐。这边人多眼杂,若让别人瞧去,说不准要编排些什么话,若是传到皇上耳朵,岂不是不好。不如先去我的存菊堂,咱们姐妹三个边吃边聊,也尝尝我小厨房的手艺。”
甄嬛听闻,眸色闪动,已然动心。便牵着安陵容游说道,“陵容,你不知道,眉姐姐不仅长得美,手也极巧的。但凡精致的菜式和点心,只消眉姐姐看一看,尝一尝,便能做得七八分相似了,生下的那三四分却也不是模仿不出的缘故,而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超脱。想来有这样的主子调教着,眉姐姐的小厨房也定然不差。难得眉姐姐今日得空,我们正好去试试!”说到难得几字时,却重重的咬了字脚,又眼神娇俏的瞧着沈眉庄。
沈眉庄知道是甄嬛故意调下她圣眷尤沃,平日里常要伴架才不常得闲,脸上不觉一红,又想到今日到底还是要解安陵容的一番愁思,便也不多和甄嬛计较,只板着脸假意嗔怒道,“你这妮子嘴也忒碎,等下也别叫小厨房做什么好吃的了,只捡两个馒头堵住你的嘴也算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