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红着眼睛的军官指挥下,十几个魔族士兵围着那匹战马在泥水里面翻滚着,他们努力地想把战马扶起,将散落在泥水里的粮包背出来,好抢救出马背上珍贵的粮食。
一时间,雨声、人声、马嘶声混杂成一片,谁也没往意到,就在道旁的坡上,被担架队扛着的羽林将军云浅雪已在那停留了好一些。
看着士兵们筋疲力尽地滚在那泥水里,浑身上下湿个精透,被清晨的寒冷冻得发抖。酸楚的感觉涌满了云浅雪心头,怎能料到呢?伟大的魔族王国竟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一匹战马和区区百来斤大米,竟然牵动了整个队伍的心。
考虑到还在敌占区,必须让士兵们留下体力应变和赶路,云浅雪下令队伍休息。命令刚下,士兵们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在泥水横流的道边随便找块稍微干燥点的地方就躺下了,连正在下着小雪都顾不上了,把大衣盖在头上就睡着了。
看着士兵们的疲惫,云浅雪深感忧虑。队伍的情况实在是凄惨。差不多一半人都是受伤的士兵,因为缺少干净的水和食物,队伍里疾病流行,伤寒、霍乱、败血症、破伤风和发烧症困扰着所有人。队伍里有两个军医,但却没有任何药材,连干净的纱布也没一块,于是军医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伤员们被剧疼折磨得吼叫如牛,病患们奄奄一息地死去,死去的士兵都顾不上掩理,只能丢弃在路边用荒草盖住。
粮食也快吃光了,云浅雪不得不限制供应,士兵们饥肠漉漉,眼里像狼一样泛着绿光。队伍处于崩溃边缘。云浅雪派人去塔伦城向皇子殿下求援了,虽然大家同是突围,但皇子是成建制地突围出去的,景况比自己好上很多。云浅雪怀疑,卡兰皇子若不派人来接应,自己这支士气低落的队伍未必能坚持到塔伦城。
支持队伍前进的唯一动力只剩下云浅雪的坚强和热情了,这位担架上的将军虽然受伤,但他高昂的斗志却鼓舞着队伍里地每一个人,他不住地宣扬:“不怕累,不怕饿!加快步伐,卡兰殿下就在前路!会合了殿下,我们就有吃的了!”
全是靠了这位担架将军热切的鼓舞和斗志,这支体力透支了的部队才能继续艰难的前进。走了两天一夜,总算云浅雪运气好,没碰上人类的军队,七八四年十二月十七日清晨,云浅雪率领人马距离塔伦城已不到五十里了。
离会合地点越近,云浅雪的心里就越是忐忑。他不知在心里暗暗祈祷多少次了,保佑卡兰皇子能顺利突围,羽林军不要损耗太大;他更在担心,害怕卡兰皇子候他不到已经带着兵马先走了,担心两人会错过──不知怎的,他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前路不会像自己料想中那般顺利。
前方灰蒙蒙的雨幕中出现了一些身影,战马奔驰的震动声从道上隐隐传来,前路的警戒哨兵高声叫道:“是自己人!我们派出的先遣队回来了!”
道边的士兵们让开一条路,名叫鲁卡的信使直奔云浅雪跟前。
鲁卡被雨水淋得湿透,雨水不住地从头发上往下滴落。他的脸色发白,嘴唇哆嗦得厉害,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他眼睛里有着一种让云浅雪琢磨不透的味道。
“你可找到羽林军了?”云浅雪迫不及待地问道。
鲁卡回答的声音中带着颤音:“找到了,大人。”
“你见到卡兰殿下了吗?你可把我们的情况告诉殿下了?”
鲁卡缓缓摇头:“大人,我没法见到卡兰殿下。”
“为什么!”激怒地红晕涌上脸庞,云浅雪生气地叫起来:“我不是给你写信证明身份了吗?我不是告诉你,一定要亲手把信交到皇子手上吗?我们只有那么二十一匹战马,我就已把八匹马给了你们,就是因为这任务事关重大,关系到数千个弟兄的性命!你怎敢如此懈怠!没完成任务,你怎么敢回来,就不怕我砍你脑袋?”
鲁卡站在路迫站得直直的,脸色发白,任凭雨雪浇淋在他的身上,淋了个湿透。对着云浅雪愤怒的咆哮,他慢慢地扣上了军服上的一个纽扣,随即又把它解开了。
“大人,”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但听众无不感觉到,这么小的声音也是集中了他全部意志力才说出来的:“我没法与死去的人见面。”
“你说什么?”
“卡兰殿下已经死了。”
即使一万个霹雳同时打在云浅雪头上也不能使他更震憾了,在那瞬间,他甚至反应不过来“死了”是什幺意思,只能呆呆地重复着鲁卡地话:“卡兰殿下死了?死了?死了?”
清晨的天空灰蒙蒙的,布满了铁青色的乌云,看不到一丝阳光。
整个平原和丘陵都笼罩在一片蒙蒙的雨雪中。仿佛身上的某些东西突然被打了个粉碎,初冬的东风是如此刺骨地寒冷,冷得连他的心脏都冻结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云浅雪哑口无言,他没有再问下去了。皇子死了,这个巨大的事实已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维能力。至于卡兰怎么死的,云浅雪已经不再关切了──没必要问了,卡兰皇子死了,王国也灭亡了。
但还是有人关心这个的,苏木队长出声问:“殿下是怎么死的?他被人类害了?”
“不是,他是被大皇子卡顿杀了。”
“卡顿殿下到这来了?”
“幸存的羽林军士兵告诉我们,前两天晚上发生了很多变故,卡兰殿下带着羽林军突围,却在塔伦城碰到了卡顿亲王──亲王带着大军就驻在城里面。亲王的兵马驻在城里面,卡兰皇子的羽林军在城外不得进。两个皇子在城门口会晤过一次,但不知为什么事谈不拢,卡顿亲王就关上了城门不让羽林军进城。就在前天晚上,入睡后,亲王的兵马突然开进羽林军地营地,说要接管指挥权。羽林军不服,双方冲突起来了。混乱中,卡兰殿下被卡顿亲王的兵马抓走了,当晚就杀了,脑袋就挂在羽林军大营的旗杆上──卡顿亲王是想用这个来警告那些不服的羽林军官兵。”
“这畜生!”苏木队长狠狠地骂道:“王国现在都这样了,他还在闹内讧!这家伙不会有好下场的!”
“大人,你说对了。”鲁卡苦涩地说:“卡顿亲王也没能得意多久。卡兰的脑袋挂上去没多久,他自个地脑袋也跟着上去了。”
“什么?谁杀了卡顿?羽林军的官兵为皇子报仇吗?”
“不是羽林军干的。杀了卡兰以后,卡顿亲王和蒙汗举宴庆祝,庆祝羽林军落入了他掌握中,结果蒙汗在酒席上理伏了人手,把卡顿和随从们全杀了──那时卡兰殿下的血还没凝固呢!”
魔族军人目瞪口呆,苏木忍不住问:“卡顿杀了卡兰,是为了趁机铲除能和他争夺陛下继承权的人选罢了,但蒙汗又是为什么突然对卡顿亲王下毒手?大家同为神族一脉,如今大难临头,正是团结一致对外的时候啊!”
几位军官轻声议论着,云浅雪阴沉着脸没有出声。他没心情说话,但心下却是雪壳:蒙汗野心勃勃,鲜卑寡耻,眼见塞内亚族实力在巴丹会战中丧尽,陛下阵亡了,塞内亚族的力量降到了最低点,那个志大才疏的卡顿怎么放在他眼里。他不趁这时候下手,那才是怪事。
蒙汗对卡顿突然下毒手,这预兆着又一轮残酷的皇权战争即将展开。蒙族趁火打劫,塞内亚族面临灭顶之灾。
“鲁卡,那边情形现在如何?”
“很乱!蒙汗杀了卡顿亲王后,想趁机吞掉他地旧部,但遭到了亲王旧部的抵抗,交战从昨天早上就开始了,蒙汗和卡顿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