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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五年十二月三十日。深夜。
站得笔直的侍卫向正在出来的人敬礼:“殿下!大人!”
汇报工作结束后,总长紫川参星居然一直送他到大门处,这颇令帝林感到意外。自从他就任总监察长以来,这种待遇已经是很久没有了。
在今晚的会见中,总长对他表露出一种罕见的、推心置腹的坦诚态度。“
“我老了,这个担子太重,我是坚持不下去了。阿宁很快就要接位了,这件事过年后就会在元老会上宣布。”
作为一名即将退隐幕后的家族最高权势者,紫川参星今晚的坦率态度是令人震惊的。考虑着他的意图,帝林恭敬地说:“殿下您言重了。下官看,殿下您的精神还是很好。依微臣看,再坚持几年没有问题。殿下,您是我们大伙的掌舵人,家族没有您,那可怎么办啊!”
紫川参星笑笑摆手:“老了老了,我的事自己知道的。按说一代人管一代的事,将来的世界还是得看你们年轻人的了,但我这个半截身子快进土里的人了,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啊。阿宁还年轻,她还需要锻炼和学习。很多事,需要人帮她。但……唉,斯特林,这个人你让我怎么说他好!这个时候,他给我搁了担子,他的辞职报告放我这里了,我好说歹说他都不肯收回。斯特林一走,家族就更缺人手了。帝林,今后你的担子会更重了,阿宁要多拜托你。”
帝林悚然,继而心头一喜。他连忙谦让,说自己年纪还轻,见识浅薄,平时行事多有轻狂,也有很多不到之处,实在不敢承受这份重任。接着口风一转,说自己蒙受两代国恩,只要新任总长不嫌弃自己鄙陋,自己自然是要尽心竭力继续报效家族的。
紫川参星深深的凝视着他,目光中带有一种让帝林琢磨不透的东西。良久,总长深深叹一口气,拍着帝林的肩膀,缓缓说:“带林,你我君臣一场,也算有始有终。今晚,怕是你最后一次跟我汇报了。这几年,你很辛苦。为家族做的贡献也很大,这些,家族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们不会忘记,阿宁已经答应我了,会好好待林秀佳和小帝迪。”
他拥抱了帝林一下,轻声说:“家族感谢你,我这个老头子也感谢你。真的,谢谢你。”
天上下着小雪。月色黯淡。在寂寥空旷的街上,车队不紧不慢的行驶着,车厢上剑与盾牌交叉的标志十分显眼。车声辘轳中,昏黄的风灯有节奏的晃动着,冷风嗖嗖的从车门的缝隙里吹进来,道旁梧桐树婆娑的影子映入了车内。
帝林在座位上闭目休息,一缕散发遮住了他的额头,监察总长还在回味着刚刚得到的震撼消息。
总长退下了,紫川宁即将接位。
大陆诸势力的首脑都有其鲜明的个人特色,紫川参星是只狡猾的狐狸。流风霜是头凶悍的老虎。林睿是条潜伏的眼镜蛇,紫川宁是——是什么?戴着头盔全身披甲的小白兔?
帝林苦笑着摇头。对于即将就任的家族总长,他的评价并不是很高。近墨者黑,在她叔叔的言传身教下,她也想模仿她叔叔那样举重若轻的操纵局势,但可惜缺乏岁月和经验沉淀下来的智慧;又因为大陆已经有一位女性的霸者存在,紫川宁也羡慕对方的风采,但可惜,她也没有流风霜那种军功无数而累积起来的威信,她一边学狡猾,一边学强悍,两种风格参杂,效果……嘿嘿。
帝林认为。比起做总长,更适合紫川宁的职业是去出演青春偶像剧,最好是出演那种经常遭受挫折每天都在成长中的立志少女角色,家族落到这样一位只会两眼泪汪汪昂着头喊:“我要坚强!我要努力!”的小姑娘手上,前景不妙啊!
今后几年,总长名义上退下了,但暗中他肯定还在操纵着局势,倒是斯特林的辞职让帝林很感失望,这位正值壮年的二弟在想什么呢?少了他。自己缺了一个在军方强力的盟友,也没有人帮自己在统领处帮助牵制罗明海,自己还是得赶紧想办法劝他收回辞呈吧……
“哐啷!”车子一顿,缓缓的停住了。帝林从沉思中醒过来,抬头从车窗望出去,见到的却还是街边的梧桐树。
他看看路牌:达亚西路大街。
“怎么回事?车子为什么停了?”
一个护卫军官跑到了窗前:“大人,治部少在前面设卡临检,拦住我们的去路。现在,前导的车子正在跟他们交涉,应该很快就可以了。”
“治部少?”帝林探头从车窗望出去,前方的街道闪烁着一片灯火,影影绰绰的确实有不少穿着制服的身影提着灯笼在晃动着,治部少特有的红白蓝三色警灯高高悬挂在高处。争吵声从前面传来,宪兵们正跟一群穿蓝色大衣的治部少警察在吵吵嚷嚷。
帝林淡淡说:“治部少越来越不像样了,竟敢拦我们的车子?你去看一下,记下他们带队人的名字。”
“遵命,大人!”
那军官敬了个礼,快步跑向前去。
帝林目送着他的背影融入了那片灯火中,一阵寒风吹过,街道两边的梧桐树被吹得哗哗作响,一片树叶悠悠的飘过窗前,在帝林眼前飘落。
望着那片叶子坠落的轨迹,帝林瞳孔猛然收缩,身乎微微一颤,心头陡生险兆——这种动物般的灵敏直觉,已多次在生死关头救过他了。
一瞬间,一连串的事闪电般在脑海中掠过,车队被拦截,前方闪亮的警灯,那天开会罗明海失言恫吓自己,当时总长急忙打断他,眼中一瞬间掠过的惊慌,还有今晚总长意味深长的对话——大串看似不紧要的小事,此刻却神差鬼使般被串了起来,帝林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痕迹已经如此明显了,自己竟如此迟钝,一点没有察觉?
现在,他已很清晰的感觉到了,杀机已然荡漾在空气中,浓厚得简直像死人的尸臭!
帝林扫了一眼街道黑黝黝的两边,轻松的笑了笑,关上了车窗。
在车队的前方,监察厅的宪兵护卫正愤怒的冲着拦路的治部少警察们吼叫着。若不是因为还没有得到命令,他们早已大打出手了。他们义愤填膺,又迷感不解:警察们平时见到自己就跟见到鬼一般。今晚怎么那么大胆,敢拦截监察总长的车队?
“小子,不立即搬开路障的话,”宪兵军官威胁道,“你就等着二十年的监禁吧!军事监狱可不会跟你开玩笑!”
警察们躲躲闪闪的躲在路障后。警官点头哈腰的谀笑着:“长官您息怒,长官您息怒……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啊……大伙都是吃公门饭的,长官您体谅一下咱们不容易,上头命今,咱们敢不听吗?很为难的……上头让我们严密盘查来往车辆。无论谁都不能放过了……我们放过了您,回去就得丢饭碗的啊……”
无论宪兵们如何愤怒大吼,警察们就是不发怒,他们像一块被咀嚼过的口香糖那般,湿达达粘呼呼的,任宪兵们怎么骂甚至被打了两个耳光都不发火,一个劲的陪笑脸说好话,但就是不让路。
宪兵们愤怒不已。只是帝林还没下命令,他们还不敢动手。
他们也奇怪:被耽搁了这么久,总监察长大人为什么还不下令动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