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阿娇姐出去这一趟,真的比较懂事了呢。”刘彻意味深长的一唔,道,“过几日,朕下旨,让你和陌儿,初儿搬回未央宫,便住在昭阳殿如何?”
“不必了。”陈阿娇弯起嘴角,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我觉得长门宫也挺好的。清净幽雅。”
“阿娇姐如何还是不明白,”他忽然扬眉冷笑,负手道,“朕是天子,朕的意思,就是旨意。纵然是阿娇姐,也不能说不的。”
当他负手时,一国天子的气势毕览无余。陈阿娇一怔,到底心底对这个汉武大帝还有些阴影,不敢生碰硬撞,低下头道,“我不想去未央宫,给人当靶子看。后宫中的女人,”她冷笑一声,“争斗惨烈,胜过战场。我在长门宫,到底还是在局外。去了未央宫,算是什么呢?”她看着他,道,“皇上,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哦?”刘彻有些好笑,盯着她,神情阴贽,重复道,“交易。阿娇姐,也许你的确比从前聪明懂事,但是,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朕交易的。论文,朕有公孙弘,汲黯,论武,朕有卫青,霍去病。纵然桑弘羊,柳裔与你有结义之情,但他们也是朕的臣子啊。”
“皇上知道我流落在外时,曾庇于朝天门。”陈阿娇自信一笑,“朝天门以医术著称,亦善炼丹。我在学炼丹时,曾发现,以硫,硝,碳共制,可成激烈反应,若用在军事上,其利无穷。皇上若愿意,我愿和飞月在长门宫共同研究,如何?”
“哦,”刘彻目光连连闪动,笑道,“便真有其事,朕可另派专门工匠研究,何须阿娇姐与陵儿动手?”
“皇上可曾喝过长门宫的茶?”
“自然不曾。”他道。珠络后的鹰眸盯着她,一丝不放。
“改日我请人送一壶来宣室,皇上不妨尝尝。”陈阿娇一笑,“我有自信,若是我和陵儿研究不出来,就没有人能研究出来。”
刘彻带着探究的目光盯着阿娇一会,若是真有其事,他日汉匈大战,必有可为之处,而他身为一个雄才大略的君主,自然不愿轻易放过,只是,他掬起阿娇散落在鬓边的一缕青丝,幽幽道,“阿娇姐真的那么怨朕么。”
“夫妻本是同林鸟,”到了这一步,陈阿娇反而平心静气了,意味深长道,“就是没有到大难临头的时候,也还是可以各自飞的。皇上没有听说过么,至亲至疏是夫妻。”
“至亲至疏是夫妻,”刘彻喃喃重复道,心下有些空茫,看着身边近若咫尺的娇颜,红唇若滴,心中一动,伸手揽住她的腰,感到怀中女子身子明显一僵,一声冷笑,吻了下去。
陈阿娇惊怔,本能的要抗拒,却在下一秒想起,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得罪他。微一迟疑,刘彻的唇舌已经侵占了她的口。
毕竟,在世俗的意义上,她还是他的妻妾吧?她忽然觉得屈辱,都已经是被废的皇后,还有义务要承待君王么?
明明是很熟悉的女子,一举一止,以为闭了眼都能描绘。刘彻却有些迷惑了,揽在怀中的女子身体软馥,眼睛却别了开去。明明没有什么反抗,面上却有一种倔强神情。
他忽然觉得很好笑,多年以前便觉得自己这个表姐,喜怒哀乐形于色,实在不像是比自己大两岁的人。如今回来,虽然有了些城府,但竟是返还到少女时代的小脾气,更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子了。
如果,当年,她不是嫁进皇家,此时会更加……
他摇摇头,放弃这种想法,也放开她,“娇娇,”他微笑道,“你不会还以为,到了这一步,朕还会放手吧?”
陈阿娇力持镇定,仰起头来,分寸不让,微笑道,“皇上,您也不会还以为,到了这一步,我还会像以前那样,欣喜你的到来吧?”
“皇上若没有其它的事,我便欲告退了。请将錾子还于我吧。”她后退一步,宛然施礼道。
“杨得意,”刘彻转身吩咐道,“将南越进贡的烟水琉璃簮拿给陈皇后。”
陈阿娇瞪着他掌中握着的碧玉簪,咬了咬唇,终于无力放弃。
“后宫妃嫔,到底是不能私自出宫的。”刘彻在她身后,缓缓道,“不过朕可以特别下令,让阿娇姐邀相见的人往长门一见。他日,阿娇姐若一定要出宫,还是得向朕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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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凤栖碧梧 五十一:师恩一别如深海
走在未央宫的长廊上,一抹淡淡的嫣红逐渐浸染上陈阿娇的脸颊,渐至耳根。宣室殿里的那一幕,映在脑海里,无法驱离。彼时凭了心中的一口气,不肯认输,忽略掉的一些反应,却在离开之后,全部慢了半拍的涌现上来。
刘彻的唇很薄,天生薄于情。两唇相贴的时候,初始冰冷,渐渐火热。
不是说不熟悉亲吻的。当了刘彻十多年皇后的陈阿娇,连更亲密的事情都和那个人做过。而那个两千年后的韩雁声,虽然因为年纪尚幼,警校又辛苦,不曾交过男友,但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小情侣,以及影视剧里铺天盖地的情感戏,让她也不能对这个词说陌生。重生后的陈阿娇,有着两个人的记忆,对这个男人,爱恨俱都稀释,仿佛很陌生,又仿佛很熟悉。就像宣室殿里的那一个吻,明明是彼此间缠绵过千次百次,偏偏又感觉仿若最初般震撼,让她无措。
亲吻这种事,唇齿相依,将彼此的气息染在对方身上,太过亲密,陈阿娇一向认为,是要两个彼此熟悉到足以越过心理防线的人,才可以做。而刘彻,显然尚在这条心理防线之外。
但是,她伸手抚摸唇瓣,刘彻的气息还萦绕在其间,也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全部消退。
而她现在的身份,是汉武帝的废后,说到底,还是属于刘彻的嫔妃。也就是说,如果刘彻愿意,她没有说不的余地。回到长安这么久,她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这个问题。就算她说不,那个掌握着皇权,站在人间最顶端的帝王,肯吃这一套么?
她一凛,所以的羞涩,都在这一凛中消散。
“尚公公。”她唤道。
奉命送她回长门的尚无拘走上一步,安静施礼道,“陈娘娘有什么吩咐?”
“我师傅,嗯,就是朝天门的萧方,萧大夫,现在何处?”她淡淡微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