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凌站在船头,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两岸一片狼藉,那是曦原兽潮肆虐践踏的印迹,只待岁月与之消融。
船行近曦原时,两岸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木跨河相抱,形成了一个拱形的门,远远看去,仿佛是一头吞天巨兽的嘴巴,青藤紫蔓遮去了天光,河口一片幽暗,
顺着润河水流,船驶过河口,进入曦原。
里面并不似在外面看到的那样幽暗,偶有天光从茂密的枝叶中漏下来,再向前行出数里,两岸的参天古木渐渐分离,把那片枝繁叶茂的绿海撕裂开来,林间的树木高大粗壮,不知肆意生长了多少岁月,藤蔓垂吊,荆棘丛生,虽有无限盎然生机,却不见人间气息。
天芝若即若离依在方凌身侧,笑道:“曦原也不似他们说的那样恐怖啊!是不是因为你体内的天火,那些该来的都不敢来了呢?也不对啊,你是它们的主人,它们应该来朝拜你的。”
方凌说道:“异界的天火与这里的妖兽怎么会有联系?”
“这很难确定,我想,曦原可能不属于这个世间,它或许是从异界脱离出来的一块陆地。”
“异界脱离出来的?在润河畔,我看到过那些妖兽,它们与这世间的野兽确实有很大不同,我从未见过,你这样推断,我觉得有可能是真的,它们对天火的服臣,很像是一种与生俱来,源自于血脉之中的召唤。”
方凌放开神念,感应到远处有妖兽的行踪,它们在惊觉中伏下身躯,低吼声,彼此起伏,遥相呼应着向远方传去,像是在传达方凌的意志,片刻后林间就恢复了安静。
小船向东漂流了不知多久,润河忽转向东南,两岸豁然开朗,树木向后退去,远方延绵起伏的荒山浮现在眼前,岸上野花烂漫,飘来淡淡的花香。
在普天吾境时,方凌曾移植了一些奇花异草,它们固然极为珍贵,是世间少有的,但不如这些野花姿态妖娆,色泽艳丽。
天芝初见,心中极是欢喜,就想扑进花丛中,方凌也想上岸走走,看一看曦原的世界。
他把船泊在岸边,踏上曦原的大地,地面是坚实的,但那一刻,他感觉到双脚仿佛陷了进去,虽不至于步履艰难,但感到身体重了一些。
他原以为是元气尚未恢复的原因,但那种滞重感是来自脚下,他低头看向地面,不禁想到天芝对曦原来自异界的推断。
天芝跃进了花丛中,显然没受到影响,她用采摘下来的花,编织了一件黄白相间的花衣,偶有一点红,点缀其间,她穿在身上,更显身姿婀娜、轻灵,她的身体本就不凝实,在花丛中转着圈儿,方凌渐渐就看不到她了。
天芝再次出现时,已在他的眼前,因身影虚幻,她甜美的笑容,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他出了一会神,思绪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尚没穿过那片花海,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轰隆隆滚过一阵炸雷,匹练般的电光把乌云搅开,暴雨倾盆而下。
方凌带着天芝躲在一扇芭蕉叶下,雨水砸得叶子弯下了腰,一道道水珠串成了雨帘,蒸腾的水气弥漫在远方的天地间,延绵起伏的荒山变得巍峨、飘渺起来。
天芝依在方凌身侧,手伸出芭蕉叶外,雨珠穿过她的掌心,落入泥土中,她怡静的笑容凝住了,轻轻一声叹息。
方凌鼻翼间暗香浮动,心中一阵乱跳。
他长大了,曾经的牧童成长为一个英俊的少年,那三年的朝夕相处,到而今,他们之间的情谊已然悄悄发生了变化,虽然方凌仍有些懵懂,但他对天芝的感觉已不再是初见的时候了。
不知天芝是有意还是无意,突然间提到了暗金。
“想你那小女友了吧?相信我,她不会让你等太久的,要不了多久就会化成人形的。”天芝笑道。
方凌一时愣住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说道:“你是说暗金吧,她是王族,但也需要百年才能化形的。”
“你也说了她是王族啊,以王族的底蕴,他们有的是资源,而且以她的性子,会等上百年吗?”
方凌心中一阵慌乱,他不明白天芝为何突然提到暗金。
自他从紫羽那里知道暗金的身份后,他对暗金的感觉十分奇怪,想见到她,很大程度上是缘自于好奇,曾经被抱在自己怀中的鹰,某天会化身成女孩子,想想都觉得极为有趣。
怕见到她,则是因为紫羽和天芝总是拿他和暗金说笑。
就像现在,天芝冷不防地说他想小女友了,他觉得自己好冤枉,他是抱过暗金,但那时暗金是一只鹰,并不能说明什么,暗金是可以化形,但那不知是何年月才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