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总算是有借口有勇气让她迈出这一步。
老爷子到了这个年纪,其实已经不怎么上课了,除了偶尔一次讲座,其余的时间,都用来指导手底下那帮硕博研究生们了。
来时的前一晚张晓武给她盘点过现在老爷子的想法。
早些年老爷子也一直在打听她的消息,但是她走的时候悄无声息,当初的填在学校通讯录的联络方式,不管是电话号码还是家庭住址全都是假的,加上走的时候谁也没说,导致老爷子打听了几年,都没有结果。
直到某次,老爷子脾气上来,一拍桌子,直接怒了,骂了句“没出息的东西”后,从此再没找过。
大家都知道郑老当年有多喜欢她,那真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的。可从那之后,再没听郑老嘴里提过一句她。
张晓武当时给她分析,说老爷子这几年,要说心里没点气和埋怨,也不是他的风格和脾性,所以如果她回了京大找他,会向她发什么难,谁也不知道。
于是为了自保,张晓武那天理直气壮地莫名“失踪”了。
她在路上给张晓武打了好几通电话,全都是无人接听。
她气得笑了。
怂货。
从车后座提了一箱山竹,在教学楼附近找了一圈,找到了郑老专属的电影研究室。
这个时间点估计还在上课,她探了一眼,果然,有个头发花白戴着眼镜正观摩着学生作品的老者,满脸严肃,眉头越皱越深。
那模样,多半是又要骂人了。
她微微笑,干脆去了老爷子的办公室等着。
办公室还是原来那个地方,安排在这里就是图清净,一般没人时候门会锁上,她便好整以暇地等在门外。
这个地方是三楼,她双手搭在栏杆上,看着楼下有一两个学生,正飞奔着赶去上课,青春洋溢,朝气蓬勃。
她恍惚了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今年,都29了。
撑着脑袋莫名叹了一口气,视线胡乱地往对面教学楼一扫,却在扫过二楼间的台柱之间时,滞住。
一道高而挺的身影从教学楼中间穿梭而过,携着半缕阳光,晃得人有些怀疑是否是幻觉。
那个人就这么不疾不徐地走着,始终只看得见一道背影和侧影,她睁大了眼,努力去甄别那个人的正脸,可每每都正好被一重重的柱子和墙壁挡住,怎么都看不清。
可她的心脏刹那间便猛然跳动起来。
她想过很多重逢的场景,却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他。
昔日心头百般的柔情蜜意,经历昨日种种,皆化作寸寸割心断肠,拉扯着她的心扉。
她怎么会不认得,那道让她倍感熟悉的凛冽气场?
那是曾经与她共眠了三年的枕边人,曾经亲密得一睁开眼便能看见彼此的眉眼,即使是看不见正面又如何?
仅一道背影便够了。
——温行知,好久不见。
她扭头直直追随而去,追到了对面教学楼的楼下,寻了半天都没看见人,却在一转头,正好看见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巴博斯,车窗开着,他人就坐在车里,嘴里衔着一支烟,直视前方,漫不经意。
三年了,这人还是老样子。
车旁有个眉清目秀的女学生,低头娇笑,含羞怯怯,正在同他说话,他神情淡漠地听着,指尖有些不耐地敲打着方向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