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谁又曾想到,那时自以为爱的标记,如今却变成了恨的回忆。
见她伸手向额上触去,陆海洋一怔,手竟也不自觉捂上了胸口的旧伤处,待缓过神来,他便是重重一声叹息,“果然,你想起了,你都知道了。”
“没错,我想起了。你对我做过的一切,我都想起了。”程以萱嗤嗤地笑,笑得好似终于吃到糖果的小孩子一般开心,笑得一旁的韩轲浑身发凉,几乎疑心她得了失心疯。
程以萱的笑声在寂静的地下停车场内回荡,听得人一阵阵心寒。
陆海洋蹙着眉,隔了那许多深深浅浅的光影望着她,就仿佛隔了这三年、三十六个月、一千零九十五天的光景。猛然之间,他才意识到,面前这个看似咫尺的女孩她早已在三年前便被他亲手隔至天涯之外,她再也不是那个会躺在他怀中柔声唤他海洋的小以萱了。
“好吧,如果和邱名山在一起就是你的选择,那么我无话可说。”
平静地说完这句话,陆海洋转过身去,步伐稳健如昔,看不出一丝波澜。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脸颊上的那两行泪有多么烫、多么伤人。
以萱,我的以萱,只要你过得幸福,那么就让我一个人下地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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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以萱一回到商务车上,便直接霸占了整整一排的座椅。韩轲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也不扰她,只由得她自己在后排折腾发疯。
车快行至邱名山包下的酒店附近时,程以萱好容易才缓过劲儿来,探着脖子开始揪韩轲的头发。见她一副不怕死的挑衅模样,韩轲表面发飙,实则心里却是暗暗松下一口气。
不料好景不长,他才和丁齐远护着程以萱进入酒店大门,酒店大堂休息区独坐的一位老人便让他傻了眼。
丁齐远这次未敢莽撞行事,来N市前详细的调查让他很清楚眼前这位和自家小姐的关系,所以他只是略微往前挡了挡,然后侧脸看向韩轲。
韩轲也不敢贸然拿主意,于是轻轻捅了捅正在发呆的程以萱,“小以,用不用丁子帮你挡驾?”
程以萱咬着嘴唇,神情犹豫,终于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无论母亲的死是否该怪罪于他,无论她与他是否有血缘关系,毕竟他养了她二十三年,就冲这份养育之恩,她也该叫他一声:
“爸爸。”
程修业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几乎夹不牢指间的香烟。头天夜里听程佑赫怒气冲冲说姐姐回来了,还是和M市的邱老大一起,他还一百个不相信,今日又从记者朋友那里得以印证,他这才匆匆赶往这家酒店,却依旧是半信半疑。
直到此时,活生生的一个人喊着爸爸站在了他的眼前,就如同那不可磨灭的过往,那亦喜亦悲的二十三年,所有熟悉的东西竟在一霎间都回来了。
“小以。”烟雾中,程修业的眼睛模糊了。
程以萱最爱听邱名山的那一声“小以”,就连当初走投无路时肯下定决心跟他走,大概也是为了那一句。
“小以,不如先去我那里吧。”她还记得他想当然地脱口而出,自然地仿佛他们已熟识多年,反倒是她,为他的一句“小以”,竟足足愣了半晌。
如今细细想来,对于邱名山的那种一见如故,与程修业大概是脱不了干系。
将程修业让进套房,程以萱的心里反而踏实下来,既然决定回到N市,那么有些问题是一定要面对的,只是早晚之分,逃避不得。
韩轲起初还担心她旧伤难愈、应付不来,有心将邱名山唤回,后见她举手投足间都透着那么一股子波澜不惊的劲头,这才安心,使眼色和丁齐远回避于房外。
程修业的上一支烟已然燃尽,转手又从怀中翻出一支,程以萱眼疾手快将烟拍落,顺势将刚沏好的红茶递到他手中,“别抽烟了,罗紫玉闻到烟味又该发疯了。喝茶吧,养胃。”
“她?”程修业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低头呷了一口茶。红茶本是味苦,并不容易入口,偏偏加入牛奶后竟仿佛天翻地覆,换了一种境界,就好似他与温婉的那些年,亲密无间。而自从温婉离去后,这世上竟再也没有如她一般的人儿了。
“你还记得这茶。”望着眼前那无比精致而又熟悉的面庞,程修业沉沉叹气。不见的三年中,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像温婉了,不仅容貌像,就连眉眼间那种倔强也像到了极致。
程以萱也为自己沏了一杯茶,却没有加奶,她浅浅含着,及至连舌尖也涩了,这才咽下,“双奶无糖,这些年我一直替妈妈帮您记着,又怎会忘?我不如您,并不能做到每一件事情想忘就可以忘得掉。”
程修业被她说得一怔,半晌过后才缓过神,神色复杂道:“你妈妈车祸的事,你记得了?”
转而他又恍然,点点头,“是了,我这又何苦多此一问,若非如此,你又怎会不辞而别,一走就是三年,杳无音信。”
“我知道你一定在为温婉的死而怪我,所以才狠心离开我,这些本是我该受的,我无话可说,可今天,有些话我却又必须和你说。”
“当年我确实对你妈妈没有充分信任,才会导致她在争吵之中乱了心智,这才引发了车祸。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将实情告诉你,怕影响咱们父女感情只是原因之一,其实更多的我是为了完成你妈妈的心愿。那时她既然会舍弃生命来保全你,自然是希望你能够快乐幸福一生,我又怎么能违背她的愿望,而将你置身于痛苦之中?”
“至于后来你和陆海洋的事,我也是一时糊涂,听信了他人……哎!你走之后,我便想通了,今天我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