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稀记得百姓鞭打她的时候口中的污言秽语,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厉衡可从未说过多骂一句给他们加钱。
所以,虞清仪心里一直都是有数的。
她心里憋屈得厉害,遂多吃了几坛酒,她知道自己吃得有些晕晕乎乎的,但这种微醺的感觉,总好过清醒的感受这份痛楚。
她遂感慨道:“父皇确实寒了太多老臣的心,也寒了太多百姓的心,积怨成疾,逼得民间起义。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那不是篡位,是起义……哪个好端端的朝廷会招来如此暴戾的起义军啊……”
江远瞧着虞清仪醉酒后掩饰不住心底的难过,他们之前全然没看出来她的这份心绪,也不知她憋了多久。
江远遂道:“教头,这不是您的错,您是无辜的……”
“我不无辜!”虞清仪说着,当即用酒杯重重磕了一下桌子,“我若无辜,而今就不是这般下场。正所谓祸不及子女,前提是惠不及子女……我只是不明白,为何他非要我活下来?如果四个月前我能找到机会自刎该有多好,现在那股劲儿过去了,居然开始贪生了……”
赵小北关切的道:“教头,您可千万别这么想啊!您根本不知道这些,不光是你,我们也不知道这些事儿……”
余承也道:“那种感觉过劲儿了是最好的,逝去的人已经不可复生,我们能做的是让活着的人更好的活着。如果因为自己想不开就引起天下大乱,那才是罪孽深重!”
虞清仪在亡国后第一次被人肯定,是救下徐盈儿的那晚,这一晚,是第二次,她突然发现她多了许多能一起吃酒一起谈天说地的友人。
虞清仪遂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无论谁坐在这个位置上,都要守护这片疆土和万千百姓,一旦失去初心,不用朝廷内乱,百姓就会将你赶下这个位置。而将士们活下去的意义,是让这片疆土上的百姓更好的活着。”
不为大楚朝廷,更不可能是为了厉衡,她的初心一直都是父皇教导她的那样,为了这片土地国泰民安。
只可惜,父皇没有做到。
别说是大周百姓会感到失望,她这个亲女儿听了那些事迹都感到无地自容。
虞清仪又吃了两杯酒,遂高举酒杯道:“我!宜宁!替父皇向那些失望的百姓谢罪!”
说罢,一杯酒水便洒向了窗外。
余承一听她自称“宜宁”,立刻反应过来:“教头,您吃醉了!”
其他新兵也发现虞清仪俏脸通红,只见她站起身的时候双腿有些发颤。
但她还是倒了杯酒,继续道:“这杯敬因被无端猜忌而抄家的老臣!大规模查文贬官的时候我刚八岁,确实不知道朝廷闹了这么大的笑话!”
“这杯敬已经求和但还是被屠的西域王……”
在连洒三杯后,江远立刻劝道:“教头,您真的吃醉了……”
虞清仪扶着窗户,驳道:“谁醉了?我清醒得很!”
赵小北问道:“教头,快宵禁了,您不是说宵禁前得回家吗?”
新兵们谁也不知是哪句话触了虞清仪的伤心处,她一个姑娘家吃了四五坛烈酒,比他们这些男人吃得还多。
倘若再不回去,她定是会受到摄政王的惩处。
但虞清仪在听闻这话后却是笑出了声:“回家?回他妈什么家?我家在哪儿?这偌大的京城,哪处是我的家?”
江远一听这话,赶忙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赵小北。
赵小北立刻反应过来又戳了虞清仪的伤心事,就在他不知该怎么劝说的时候,虞清仪敬完了酒,也察觉到自己有点站不稳了,干脆趴在了桌子上。
江远立刻吩咐道:“去要些醒酒茶!”
赵小北和余承立刻出去准备找店小二。
谁承想,就在推门的瞬间,竟见厉衡已经带着一众人马堵在了酒楼门口!
厉衡早就知道他们下午出去吃酒了,按说带这么多兵出去吃酒本就不成体统,但这些新兵都穿着便装,厉衡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