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条只需楼用补齐罚款,再假装反个思认个错,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他将结果送至中书监顾舟山手里,顾舟山也觉得没有问题。就在何薄命高高兴兴准备交差时,没成想又出了岔子。
大理寺衙门门口被上百人堵住,男女老少皆有,有的提着篮子,有的扛着锄头,有的拿着镰刀,气势汹汹,十分骇人。他们情绪激动,吼声震天,嘴里喊着:“无耻狗官,还我田地,仗势欺人,必遭报应!”
吼声此起彼伏,海啸一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打得人措手不及。
大理寺的衙役见状不妙,赶紧去通报何薄命。
何薄命闻言软了双腿,差点站不起来,他看向一旁的大理寺少卿欧阳真,欧阳真生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他板着脸,没有一丝表情地说:“下官早就说过,一首童谣让此事满城皆知,整个鄞都的人都盯着,大人不该如此草率地处理这个案子,如今民情激愤,迟早会传到皇上那儿去…”
“可如今朝中,唉…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鸿升,你想想办法,现在应该怎么办?”何薄命急得团团转。
欧阳真道:“自然是先去安抚百姓,再重理此案,给民众一个交代。”
欧阳真和何薄命站在台阶上,何薄命大声道:“大家先安静下来,有话好好说…”
大家看到主事的人出来了,更加激动,叫得更加大声。
欧阳真看不下去,上前一步,大声道:“各位乡亲父老,这位是大理寺卿何大人,大家若有什么冤屈,慢慢道来,何大人一定会为大家作主的。”
前面的人听清楚了,逐渐安静下来。欧阳真又道:“我们知道,大家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选择了这条无比艰难的路,大家一个一个来,慢慢说,不要慌。”
民众渐渐平息了怒火,一个带头的男人站出来,大声道:“我们是宛州屿郡半碗村人,我们村所有的田地牲畜都被一个姓楼的当官的霸占了。郡守大人欺软怕硬,对此事不管不问。我们村的人没地可种,逃到山上,吃野菜,啃树皮,饿死的饿死的,逃离的逃离,入山当土匪的都有。而你们这些当官的,吃着肉,喝着酒,哪里管过我们死活?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今日,我们就跟你们拼了!”
那人越说越激动,身后的人也跟着喊道:“我们跟你们拼了!拼了!”
说着就要往台阶上涌,何薄命见势不妙,急忙道:“来人,拦住他们。”
大理寺的衙役上前拦住他们,百姓挥舞着手里的农具,衙役们抽出佩刀,双方相互试探着,势同水火,一触即发。
突然从长街尽头涌出来一批训练有素的士兵。士兵将百姓们团团围住,将他们与大理寺的人分离开来。领头的是个年轻人,身形高挑,玄黑官服,眉目如刀刻,薄唇似朱弓。来人正是陆望。
陆望控制住局势,走到何薄命跟前道:“下官乃鹰眼营巡街卫指挥使,奉周都尉之命,前来协助何大人平息暴乱。”
何薄命见有救星,心又放回了肚子里。他稳了稳身形,说道:“大家先回去,待本官查明真相,定会为各位鸣屈申冤,将土地归还给大家。”
为首的人道:“我们早已无家可归,我们就在这里守着,大人什么时候把地还给我们,我们就什么时候离开。”
“这…”何薄命看向陆望。
陆望道:“下官只负责护大理寺和大人周全,至于这些人,下官没有接到指示,不敢乱动。”
欧阳真道:“这样,大家皆是本案的人证,我马上命人备纸笔,录供词,作为本案证据。”
欧阳真说干就干,叫来主簿,一人问,一人记。百姓们在陆望的组织下,井然有序地排着队,一个一个地去录口供。
何薄命听着那些人说的话,越听越惊心动魄,侵吞土地案可大可小,只是如今闹得这副局面,若坐视不管,便难以服众。
他看了一眼周围越积越多的人,汗水从额上渗出。他走到一旁,对着一个衙役低声道:“去告诉顾大人…”
那衙役领命欲走,陆望长腿一跨,踩在石阶上拦住他,问道:“去哪里啊?”
何薄命笑道:“是这样的,我让他去…”
陆望冷声道:“上面交代了,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能离开。还请何大人见谅。”
何薄命难得的冷了脸:“我也不能离开?”
陆望抬头看着他,凌冽的五官透着森森凉意,他道:“何大人可想好了?要离开这里?”
何薄命看着他,明明他嘴角噙着笑,但不知为何,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可他一个堂堂正三品官员,难道还怕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巡街指挥使?他挺直腰杆,大声道:“荒唐,本官想离开,尔等岂敢阻拦?”
陆望收回了腿,抱着双臂笑道:“不敢,大人请便。”
何薄命看了他一眼,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