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定下来,多半是贬谪。苏大人的意思让问之明日直接去请罪领罚,越快越好,以免再生事端。”苏鹤放下筷子,拿了个橙红的橘子慢慢剥着,“苏大人已经为问之想好了去处。”
陆望笑道:“最好的去处莫过于昭苏,三哥是不是想让你去向陛下求情。”
苏鹤将橘子一分为二,递给陆望,“你倒是了解你三哥。问之聪颖过人,却心思纯净,对身外物无甚追求,好其所好,痴醉入迷。做官非他所求,名利非他所喜,鄞都是囚他的牢笼,他原本就属于风花雪月,高山流水。若他能回昭苏,于他反而是幸事。”
“你倒是了解问之。”陆望将橘子上的经络摘除干净,塞给苏鹤。
苏鹤便将另外一半给陆望,将陆望递给他的塞进嘴里,细细嚼着,“这不是难事。”
“昭苏有苏家老宅子,还有昭南山别院,他回去做个闲散小官,空闲时间便可专研他的琴棋书画,府里有丫鬟小厮照顾他衣食,日子倒能过得悠哉悠哉。”陆望把玩着手中橘子,想起五年前他在昭苏的日子,叹气道,“这也是三哥想过的生活,但是再无欲无求也得食人间五谷,三哥为世俗低头,终是成全了问之。”
苏鹤说:“我也愿成全他。”
陆望手中的橘子已经不能吃,他放在一旁,用帕子擦着手道:“苏大人若是能这样真心实意地对我该多好。”
苏鹤将最后一瓣橘子扔给他:“特意留给你的。”
阿九伸手一抓,从半道上将橘子劫走,塞进了嘴里。
陆望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笑道:“你还真是不客气。”
阿九吃了橘子,开始揉眼睛。苏鹤道:“阿九困了就去睡吧。”
阿九摇摇头。
陆望拍了拍自己的腿:“枕着听我们讲故事。”
阿九抿了抿嘴,躺在了陆望腿上。
陆望揉着阿九头发,问道:“你去求情,陛下就会应吗?”
“陆大人开什么玩笑?陛下怎会听我一家之言?不过是借着职务之便扇耳边风罢了。”
陆望不可置否,他举起酒杯道:“来吧,我替问之敬你一杯。”
两人喝了酒,陆望吃了几口菜,又将周攀的事与苏鹤说了。
苏鹤低头擦着手,每一根手指都擦得仔仔细细,嘴角带着嘲讽:“在几大世家中周旋,陆大人还真是忙啊。陆大人总怕我兴风作浪,其实真正搅弄风云的人是你。”
陆望目光移向苏鹤的唇,喉结利落地上下滚动,他眯起眼睛:“苏大人太看得起我了,我们交换一个秘密怎么样?”
苏鹤被那炙热的眼神烫到了一般,不自在的屈了屈手指,清了清嗓子说:“陆大人在我这里没有秘密。”
“这话有点狂妄了。”陆望一把抓住苏鹤的手,“但是我就喜欢这样狂妄的苏大人。”
腿上的阿九已经睡着,随着陆望的动作动了动。陆望一把将他扛在肩头:“送他回屋去。”
陆望将阿九放在榻上,苏鹤将被子给他掖好,给他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见他睡得安稳,才放心离去。
两人穿得少,经过走廊时凉意阵阵,陆望低头看着苏鹤垂在身侧的手,犹疑一瞬后,伸手拉住了那半隐在袖中纤细手掌。掌心相对,温度相融,这或许是比亲吻更浪漫的事情。
陆望压下心头躁动,问道:“阿九是你亲弟弟?”
苏鹤摇了摇头:“阿九是我师父的儿子。城破后,我在死人堆里找到了他,当时他浑身是血,满目恐惧,却不哭不闹,只是坐在师父师娘的尸身旁一言不发。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总是充满杀戮与血腥,带着绝望与仇恨。
陆望沉默半晌,“那你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