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落,秋风散。
树头枝丫上逐渐堆满了皑皑白雪,寒凉的冷风吹拂而过不禁让人打了个寒颤。寒冬席卷过宫中的每一处角落,满宫的梅花渐露花苞,红梅白梅傲立枝头之上,为这冬日中添上了一抹艳色。
肃然的朝堂上,皇帝神情慵懒地背靠在龙椅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一众朝臣,两根手指头颇有节拍地在龙案上轻点着。“如何?众爱卿还是不答应朕加重百姓赋税?”
众朝臣眉头皆紧蹙起,随即一并撩开朝袍,跪倒一片。“皇上叁思啊!”
皇帝指尖一顿,眉眼间的慵懒之色瞬间敛起,转瞬间眸色一厉。“朕,已经叁思又叁思了!”他一掌怒拍在案上,底下群臣不禁瑟缩,旋然将头埋得更低,自上往下看唯有一群黑压压的乌纱帽。“朕要立新后,尔等阻挠。现下朕不过要加重赋税,尔等亦在阻挠,你们眼里究竟还有朕这个皇帝否!”
“皇上息怒——”
群臣垂着首小心翼翼地与身旁之人悄然对视,见对方眸中皆闪过胆怯之意,便只好歇了上前谏言的念头,只闭口不言跪在原地等着哪位有勇之士。
站在几欲最后排的新晋文官逐渐紧握双拳,他眉眼间皆是不忿之色,年轻俊秀的脸上尽是怒意。他左右看了看,见竟没有一人敢出声谏言,再看那狂妄之至的皇帝坐在龙椅上,根本不知皇宫外面是何水深火热的模样,便再忍不下去。
他蓦然站起,作辑弯下背脊,“皇上!臣,有一言要谏!”
群臣不禁纷纷回头,一睹究竟是何人竟有如此胆识。而同样跪倒在文官身侧的同僚却大惊失色,不动声色地探出一只手拽了拽他的袍踞,朝他摇头示意,可对方却紧闭着双眸,脸上透出一股决然之色来。
皇帝见此人面生,便睨了眼他身上朝服的颜色。而后不禁面露嘲弄,原来不过就是小小九品文官,竟也敢到他面前来撒野。“说。”
“皇上,臣以为此时加重百姓赋税实乃。。。。。。不智之举。”此言一出,殿中死寂一片,落针可闻。“外头百姓生活已然艰苦,若此时再加重赋税,要我大盛百姓们该如何生存?还望皇上垂怜,收回成命!”
“你,胆子挺大。”皇帝双眸微眯,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看不出来是喜是怒。“继续说。”
年轻的文官初入朝堂,尚不熟知皇帝的脾性,见皇帝让他继续说,便以为天子将他的谏言给听了进去,脸上露出了点点喜色。“皇上或有所不知,大盛的百姓们已日渐清贫,那些个商人为了牟利,不断涨价,从前一袋白米只要五钱,可如今已涨价至叁十钱!要吃上一口白米已是难事,更遑论要吃上一口肉。百姓们日日只得以稀粥一碗堪堪果腹,若朝廷再继续加重赋税,将民不聊生啊!”
见皇帝不作声,他便天真地以为皇帝已然将这番肺腑之言听入耳里,更是豪情壮言。“若加重赋税,长此以往,皇上可想过往后将会有何种后果?百姓会因无钱无粮而沦为窃贼,会因一口粮而卖女为奴,更会为了银钱做出谋财害命之事。届时,百姓生灵涂炭,朝堂如何得以安宁?”
他再次作辑弯腰,请命。“臣,请皇上收回成命!”
文官这一席话,道出了多少朝臣心中不敢言之语。他们谁人不知文官字字在理,句句实情,可皇帝性子如此,谁又愿意赌项上人头将这么一番话给说出来。此刻,终得有勇之人道出,不少朝臣对他亦改观了些许,甚至对他是颇为赏识。
可此时,他们却不敢多看文官一眼,只心怀希冀,望皇帝真能因他一语而收回成命。
皇帝微微直起身子,一双如鹰隼的眸子紧盯着年轻文官。“照爱卿如此说来,你似乎比朕更适合坐这龙椅啊。”他摸了摸椅柄,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来,“这龙椅,要不换你来坐?”
文官大惊失色,慌忙跪下,背脊皆是凉意。“臣、臣不是这个意思啊皇上!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忠君之事。臣从未有异心,只愿皇上所统治的江山永固,天下升平!”
“是么?”皇帝站起身来,一步步走下台阶,站在群臣面前。“朕,并不认为加重那么一丁点的税赋就会让我大盛子民做出这等事来。爱卿方才说的那些事,难道现下并没有在民间发生么?这与朕加重税赋有何干系?!”
“国库空虚已久,现下朕欲立新后,所用之物必是珍品,可国库空虚如此,朕要加重赋税填充国库,有何不可?!”皇帝已然决定下月除夕宫宴便当众颁发立后圣旨,他要以最好的聘礼将媃儿给娶过来,让她风风光光地站在自己身边,享尽这世间的一切荣华。“新后亦既是百姓们的国母,他们为国母出点绵薄之力,这不应该么!”
文官不可置信地抬眼,眸中略有一分呆滞。他难以相信眼前这般男子竟是一国天子,那所谓的皇帝竟一丁点都不了解民间究竟是何生活,皇帝日日在宫中所用珍馐、美酒,每一样所用之物皆出自百姓。他日日奢靡,可想过现下大盛百姓过的是何日子?
文官入仕不久,寒窗苦读考上功名才有了今日站在此地的文官一职。他贫寒,家住长街上。日日出门都皆可听见百姓叫苦连天,百姓可以为了一碗稀粥而大打出手,街上乞讨的孩子尤为多,他们一个个都是被家里赶出以乞讨维生,更有狠心的父母将尚未及笄的女儿卖入青楼,只为了那一袋掺了沙的白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