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岳八川我知道,”姜恒道,“乃是神州大地的七座崇山峻岭,以及八条大江大河。”
“九鼎就在宗庙内。”姬珣又说,“你们这块星玉,即是二玦中的一块。”
耿曙似乎早就料到,问:“现在还你?”
“不用了,”姬珣笑道,“既然早已易主,交由你保管也无妨。”说着,他缓慢起身,走到黒帘一侧的阳光下,轻轻叹了口气,说:“说是我的,也不对,应当说,古星玉珏,六百年前归属于姬家。”
“几易其主,也并非就是姬家之物。”姬珣又看耿曙,说,“此玉乃阴玦,是与阳玦相生相合之玉,尚有一块阳玦,也许在汁琮手中。持有阴阳二玦者,须得上承天命,守护人间大地,就像这传国玉玺一般。我只听太傅说过世间有此玉,尚未见过。百年前,汁赢北伐时带走了它,那时我还没有出生。”
姜恒明白了,这是人间的传承象征,难怪赵竭会特别注意到。
“但赵将军在家中传书上,见过图样。”姬珣说,“若星玉在我手里,自当将阴玦予他。不过天下之大,古往今来众多生死浮沉,气运所至,王道所依,又何必拘泥于两块玉?”
“是。”这句话,姜恒真心赞同。
“等你娘归来的这段时日,你可在宫中自行读书习武。赵将军说,聂海你是习武的好料子,”姬珣又笑了笑,说,“可惜太傅前些日子就老了,宫内无人能教导你们。我又诸事缠身,无暇他顾,不若每日午后……”
“我认识字的,”姜恒忙道,“在家里便有读书。”
耿曙说:“我也识得。”
“那么正好,”姬珣说,“不用我亲自教了,宫中藏书,你们都可自行取阅。”
姬珣似乎有点累了,姜恒与耿曙便自觉告退。
“原来是这样,”姜恒恍然大悟,说,“所以你是保护天子的人啊。”
耿曙尚未想清楚,姜恒却已听出来了——耿曙持有阴玦,赵竭把这块玉留给了他,是不是想教导他,让他负起守卫王都的职责?
但耿曙对此却明显兴趣欠奉,说道:“天子与我没关系,对我而言,唯一重要的是你。”
两人互相看看,耿曙晾起衣服,今天打扫收拾的年轻侍卫没有来,姜恒便抱了不少书卷过来看,耿曙则开始独自清扫殿内。
“这书……”姜恒喃喃道。
“怎么?”耿曙问。
“和我以前读的都不一样。”姜恒发现了,洛阳的藏书虽有不少诸子百家之学,更多的,却是历任太史留下的札记,从姬氏一统天下伊始,历任诸侯分封、大小战事、外交兵略与民生,哪怕宫闱争斗、弑父杀兄……
……人间王朝的血泪,世上百态,尽在此中,触目惊心,一行行的字,仿佛全是血。
“怎么不一样了?”耿曙又问。
姜恒答道:“没……没什么。”他翻开了一卷“梁记”,查看梁国往事,梁国得封四百三十二年,历来继位史便是一场活生生的杀戮史。
这是姜恒以往从来没接触到的,为了权势,竟有这么多赤裸裸的恶,对他造成了太大的冲击。
他翻开另一本宫中书札,又看了一会儿,便停下来,走到耿曙身边,耿曙正在洗屏风,姜恒沉默看了一会儿,也蹲下陪耿曙一起干活。
“不读了?”耿曙问。
姜恒没说话,耿曙也不催他,给他一块布,两人便开始擦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