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少堂主在喊自己,立刻将手中的活计暂时交给她人,小跑着过来,乖巧道:“少堂主,有何吩咐?”
“你还记得回京的路吗?”见少年点头,姜林续道,“眼下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情交给你去做,前日孙大夫回京报官,眼下迟迟不见官府动静,如今情况越来越危急,你是个机灵的,前去探听一番京中情况,若是官府已得知消息,则顺道去咱们医馆里再叫些人手过来帮忙,路上注意安全。”
阿骨连连点头:“我记住了!”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见这边情形,也走过来。
姜林低声唤了声“师父”,只见他拿出一块木制牌子,上面刻有悬济堂特有的标识,嘱咐道:“若是情况不顺,也可前往城东扶桑街十三号张记胭脂铺,找张良仪张医正说明情况,他自会有应对。”
阿骨将东西收好,一一应下,自棚中牵出一只骡子,便抓紧赶路而去。
*
青石板上的雨水渐渐淡去,陆秋白抱着屋中满是潮气的书册摆到院中晾晒。
她们一家人刚来京城不久,虽碰上雨季,但哥哥显然十分开心:“终于不用天天待在书院和那帮浑小子们挤在一起了!还是家里最舒服!”
娘亲笑骂道:“你这脾性,如此贪玩,也不知今科会试能不能金榜题名,你自己浑也就罢了,可别带着你妹妹一起学坏!”
哥哥遭此奚落,也不依不饶道:“亲娘呀,哪有这样数落自己儿子的,你儿我定是能蟾宫折桂之人!我这么聪明,这么有才,不比书院里那些老书虫,还有那些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强多了?我陆秋言,必定比他们考的都高!您就等着瞧好吧。”
娘亲不以为意,只是笑着摇摇头,帮她一起将书页摊开,置于阳光之中,转头悄声与她耳语道:“你可别学你哥,如此张扬,哪天栽了跟头都不知道被什么绊的。”
哥哥闻言抱怨道:“娘!我还没聋呢!”
陆秋白指尖抚过书页,笑而不语,心中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安,却不知具体缘由。
很快便到开考的日子,清晨一早一家人就起来帮忙准备。
会试持续三日,入院之前严格搜身,期间锁院闭门,所有人都不得出入,参考之人食宿均在号舍内解决,直到交卷清点完毕,贡院大门才会打开,这时考生方能离开。
这三日所食之物也须自行准备,需要那等可储存,方便携带,能饱腹,且方便食用不会影响答题的最佳。
天还未亮之时娘亲就开始准备哥哥这几日的食物,做好后将它们整齐地码在食盒之中,为了方便检查避免嫌疑,食盒也特意选用没有夹层的。
哥哥整理好宽大的监生服,将衣带理得一丝不苟,陆秋白帮他将身后的细小褶皱抚平。
一切准备就绪,陆秋言便拎着食盒,告别家人而去。
陆秋白记得那明明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可是什么时候,乌云悄然笼罩在贡院上方,将所有的阳光都遮蔽起来。
雨声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她不想听见这样连绵不绝、挥之不去的阴雨,可是它仿佛长了脚似的,始终围绕着她,让她无法摆脱。
雨水与血水混在一起,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她心中惶恐,不由得脱口而出:“不要!”
“姑娘醒了?”
陆秋白转过头,才发现一旁有个须发皆白、面容平和的老人,此人虽然见着陌生,但屋内的陈设却莫名熟悉。
见陆秋白眼中满是疑问,那白须老人方道:“姑娘莫怕,吾等是途经此地的游医,见姑娘伤重昏迷,倒在路旁,方将姑娘移至屋内救治,姑娘昏睡了一日,不知现下感觉如何?”
陆秋白这才勉强回忆起自己早先醒过一次,不知为何又再次昏迷,见这老者面容祥和,应当并无恶意,于是缓声道:“多谢老先生施救,大恩大德,小女无以为报。”
黎帆捋了捋胡须,方才继续问道:“姑娘再仔细感受一下,确定现在没有任何不适?若有什么不舒服,尽管开口。”
陆秋白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依言如实答道:“除了背上还是有些疼,没有其它不适的地方。”
那老者听闻此话,反而笑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姑娘先好生歇息。”
陆秋白莫名其妙,自己明明说疼,怎么这人还一副十分开怀的样子?
黎帆见她疑惑,方解释道:“姑娘大病初愈,只需再休息些时日,按帖服药,不久就能痊愈了,不必忧心。”
言罢出门而去,药方既然无虞,黎帆心中所想自是抓紧配药,将此方抓紧时间煎好分发下去。
陆秋白心中无数疑问得不到解答,见人离去,只好自己出门求一个答案。
她忍着疼痛,艰难地将衣衫穿戴整齐,想看看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
只见入目皆是一片忙碌景象,门外药炉林立,白烟弥漫,许多口蒙白布的人低着头在烟雾间疾步走过,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
陆秋白贴着墙向外走去。
穿过热气蒸腾的药炉,外面尽是躺在地上面色痛苦的人,她们粗布麻衣,面容沧桑,看上去基本都是庄稼人。
陆秋白穿过这群饱受病痛折磨之人,走出大门,外面泥墙蓬草,屋舍简陋,尽是寻常百姓家的模样。
她走在泥路上,此地除了她出来的地方,似乎外面并没有什么人,虽是清晨,整个村中却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人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