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渐离听了,又整理了一下衣冠,几步跨进客厅。
高坐在太师椅上的李斯见高渐离进来,欠了欠身,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高渐离恭恭敬敬对他行了礼,而后在客位上坐下。
对李斯,高渐离曾远远见过,相貌不甚清楚,今天与他对面而坐,原来是个随和善奇%^书*(网!&*收集整理良的老头。见他头戴流行的便帽,身着蓝花长袍,脚踏云靴,并无特别之处。这时,他手拿那卷抄呈他的诗卷,边看边对高渐离说道:
“久仰高先生大名,今日幸会,难得,难得。”
高渐离答道:“在下乃一平常乐工,丞相大人过奖了。今蒙大人召见,不知有何教诲?”
“乐府送来的诗稿我看了,想找你谈谈我的意见。”
“请大人明示。”
“我看,把《诗经》列为乐府演出节目,甚为不当。”
高渐离听了,不觉一惊。他还从未听到过这种说法,今天竟从丞相口中说出,实在不敢相信,便说:
“请丞相指教。”
李斯慢慢说道:
“想那《诗经》中的歌谣,多是庶民百姓感于哀乐、缘事而发编唱出来的,有不少抱怨犯上的内容。你看,你选上来的这首《硕鼠》,”李斯说着,翻动着竹片,指指点点地说:“大老鼠呀大老鼠,不要吃我辛辛苦苦种出的粮食吧,从小我把你养大,如今对我一点也不照顾。我要离你而去,找一个没有大老鼠的地方居祝这样的诗不是公开辱骂达官显贵吗?还有那首《将仲子》:将仲子啊,你不要爬到树上看我,不是我不爱你,是父母见了要说。你虽然很可爱,但父母之言也可怕。这,这不是公然反对父母之命吗?有伤风化,有伤风化……”
听着听着,高渐离就忍不住了,大声问道:
“依大人之言,这《诗经》一无可取了?”
李斯听了,也大声回答道:
“不仅一无可取,简直是遗害无穷。《诗经》本是读书人编写出来议论诽谤时政,煽动不满,教人学坏的书……”
高渐离反驳道:
“可是,它是经过先圣孔子审定的,孔子还评价说:‘不学诗,无以言’……”
没等高渐离说完,李斯便打断他:
“孔丘,一个迂老头,在小小的鲁国当个司寇,一辈子不得志;要是得志,他也不会去编什么《诗经》。”
高渐离听得目瞪口呆,妙论,真妙论。但他不服,又说:
“不仅孔子,还有许多大家对《诗经》也很称赞……”
“你是说诸子百家?他们,他们的那些言论只不过是为了炫耀自己的学识,显示自己的高明以博求虚名,捞个一官半职而已,依我看他们的书也该禁止。”
高渐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李斯竟是这样一个人?难道那些大块文章不是他写的?高渐离一贯对那些能写大块文章的人很崇拜,可是这位李相国与他的文章怎么相距那么远?啊!他突然想起他那篇议论老鼠习性与环境关系的文章了,他岂不就是那老鼠?想到这里,高渐离一改恭敬的口气说:
“相国大人,您的见解虽然独到,但在下不敢苟同。”
一听高渐离公然反对他的意见,李斯的脸便沉了下来。很久了,也没人敢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