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传得意地说:“对呀。大师兄还给我洗澡呢!你是不是很羡慕?”
陈一味确实有些意外。谢青鹤在师门的地位非常特殊,几个师弟都是他的附贰跟班,师父专门收入门中为他服务的,陈一味也接受了自己的定位,很自觉地照顾大师兄的起居。除了师父和二师兄,何曾见过大师兄照顾别人?
但若说羡慕?又不是断手断脚了,羡慕大师兄给自己洗澡梳头?陈一味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他给伏传拿了刷牙的青盐,笑道:“你在襁褓的时候,大师兄还给你换过尿布呢。”
伏传就有些脸红:“你不许说了!”
眼看伏传收拾得差不多了,陈一味往外边去收拾餐桌,把鱼头砂锅端上火炉,说道:“师父,大师兄,小师弟这就起来了。”又问谢青鹤,“这就给您烫酒么?”
“天气渐热,吃的又是锅子,酒就不必烫了。”谢青鹤说。
伏传穿着木屐咔哒咔哒出来,恰好听见谢青鹤对陈一味说:“你若有事便去忙吧。恰好我与师父、小师弟,还有些秘事商量。”
这就很尴尬了。
陈一味将筷子都摆好了,恰好四个人,一张方桌坐得刚好。
明明是内门家宴,且是陈一味忙前忙后预备的接风宴,被谢青鹤一句话就变成了掌门和两位掌门弟子的私席密谈,陈一味马上就被拒之门外。以他的身份,确实没资格列席涉及到宗门层面的事务。
可是,有什么重要事情非得在吃饭的时候谈?伏传睡了半下午,谢青鹤与上官时宜歪在外边,聊的也都是闲话。可见所谓的“秘事”,根本就不着急。完全可以吃过了饭,等陈一味走了再谈。
陈一味看了师父一眼。
上官时宜坐在榻上翻看医书,仿佛根本没听见发生的一切。
“是。那小弟先告辞了。明日再来拜见大师兄。”陈一味施礼告退。
伏传张了张嘴。
他隐隐觉得,一味师兄好像是被大师兄教训了,而且,应该和自己有关。
可是,师父和大师兄都不想让陈一味留下来,他就不好说话。大师兄说话不肯拐弯,他若去打圆场,大师兄直接就把事情挑明了,只会让一味师兄更加尴尬。
直到陈一味走得远了,伏传才忍不住问谢青鹤:“大师兄为何故意给一味师兄难堪?”
谢青鹤玩着软枕上的玉鹤流苏,冷笑道:“那他为何故意捏你鼻子?”
伏传心道,果然如此。
陈一味确实是想给谢青鹤接风,也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
一个宗门哪能有两个掌门弟子?大师兄和小师弟之间,是不是已经有了默契和决断?师父是什么态度?陈一味不过捏了伏传的鼻子一下,全都试探了出来。
——小师弟甘心相让。
——大师兄很护着小师弟。
——师父跟从前一样宠爱大师兄。
吃不吃这顿饭,尴尬不尴尬,对陈一味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伏传想了想,说道:“师父,大师兄,弟子以为此事正该早日议定,以免宗门人心惶惶,总想着左右投机。我被大师兄指为掌门弟子,本也是为了承继大师兄无法履行的宗门重任,如今大师兄身体康健,修为不减当年,弟子恰好功成身退,卸下掌门弟子的身份。”
他跪下朝上官时宜与谢青鹤都磕了头,有些不舍地摘下颈上挂坠,欲还给谢青鹤。
若不是上官时宜就在当场,搞鬼把戏会被师父拆穿,谢青鹤马上就能吐一口血给小师弟看。
“这件事我与师父还要再商议。你就不要凑热闹了。”谢青鹤把挂坠重新戴回伏传颈上,轻轻拍了两下,仿佛是保证这挂坠绝不会被取回,“安心戴着。”
伏传被他拍得有点心慌,忍不住去拉上官时宜:“师父。”
上官时宜才放下手里的医书,笑道:“听大师哥的话。”
谢青鹤都忍不住多看了上官时宜一眼。上午不还气势汹汹地说,若伏传不以宗门传承为重,就没有资格做掌门弟子么?还是这么多年来,师父已经习惯了在师弟们跟前维护他大师兄的权威?
伏传已经做好了卸任的准备,突然又被师父和大师兄的态度弄得有点忐忑。
哪晓得上官时宜和谢青鹤默契十足,二人一同搁置争议,谢青鹤往鱼头汤锅里下豆腐,上官时宜乐呵呵地拌芫荽,搞得伏传满头雾水。你们俩到底要干什么呀?!算了,好香,先吃饭。
吃完饭,伏传收拾桌子,谢青鹤跟上官时宜又跑到院子里晒月亮。
伏传坐在屋檐下,看着师父和大师兄各自躺在竹椅上,一人拿着一根银筷子隔着茶桌打架……
好文明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