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陪着伏传聊了几句闲话,很快就告辞回了东院。
她刚刚离开不久,谢青鹤就从书房回来了,伏传往前迎了一步,略歉疚地说:“往后叫她换个时候再来。”忙将谢青鹤请回榻上,收拾茶桌奉上热饮,“辛苦大师兄给腾了屋子。”
“她也不是外人。”谢青鹤安慰他,“你倒是和她多说几句好话,怎么还这么怕我?”
伏传给他剥了几颗花生,哼道:“她自来看见大师兄眼珠子就不会转,叫她在大师兄跟前与我说话,还说得出来话吗?就这样……”伏传学着安安盯着谢青鹤背影犯花痴的模样,惟妙惟肖。
谢青鹤知道他是故意插科打诨,也不好再说这个话题,只是摇摇头。
傅豆蔻在街头扣人、顾苹襄求情无果的事情,伏传中午就和谢青鹤闲聊着说过了,这会儿安安又来说了后边颜四姑娘出面求情的事情,伏传觉得不甚紧要,也没必要说给大师兄听。
倒是安安捡了个小乞儿的事情,让伏传非常得意,美滋滋地和大师兄炫耀了一番。
“说那孩子叫板凳,是个小孤儿……”
谢青鹤一辈子施恩救助的可怜人不计其数,此事实在不足一提。
然而,他很理解小师弟的激动。
伏传自懂事起就被“掌门弟子”的身份裹挟,很少私有什么东西。安安则是他以“伏传”身份赚得的“自己人”,哪怕他不再是寒江剑派的掌门弟子,安安也会一如既往地追随他。
自己收留呵护着长大的小姑娘也开始试着施舍慈心,有能力去施救其他人,这就是传承。
这是独属于伏传的骄傲。
“照我看,那小子在街头流浪几年还没饿死,就不可能是个蠢货。他还知道把年纪说小几岁,才好求傅师姐和安安收留,心眼不少。安安却说人吃饱了就不会撒谎。我就看她吃点小亏长记性。”伏传得意归得意,真正和谢青鹤说起这件事,还是带了些对安安的担忧。
谢青鹤便安慰他:“有十三娘看着,街头的小皮猴儿能翻起多大的浪?安安也不笨。”
伏传却说:“傅师姐一直在山上清修,从未涉足尘世。我看她还不如安安。”
谢青鹤笑道:“一力降十会。”
这是至理名言。绝对武力镇压之下,什么狡诈伎俩都不足一提。
“这两日不方便都不曾洗浴,今日洗一洗再睡。”谢青鹤不欲让伏传担心太多,找借口把伏传支去执役,“下午新配的澡豆放哪儿去了?”
伏传果然就忘了前事,马上起身去给谢青鹤找澡豆,再去看热水澡盆:“大师兄安坐,我去收拾就好,待会儿水热了再来请大师兄入浴。”
谢青鹤吃着伏传剥好的花生,微微一笑。
他已经把玄女庙的建址挑选好,地段风水皆是上佳之地,今天叫伏传去看过,伏传也说好。玄女庙有傅豆蔻主持,谢青鹤是很放心的。现在就等着龙城的消息反馈回来。
这样一来,谢青鹤在杏城已经没多少该做的事了。
他将伏传整理好的文书翻出来,重新看了看计划中要去的第三城,武兴。
武兴发生的怪事和郇城、杏城都不相同,没有女鬼招赘、仙姑复仇这么具象的特征,但是,奇怪的事情发生得多了,也引起了伏传的注意。
武兴城中,时不时就会出现杀人分尸的奇案。
死者有时是流浪街头的乞丐,有时是陪酒卖唱的市妓,有时是走街串巷的小商贩,死在街头,尸成碎块却拼成活人的模样,惹来无数闲言碎语。
然而,据寒江剑派外门记录,死者并不只在街头市井。
不少家境殷实、乃至于豪奢富贵之家,也有老爷公子夫人小姐死于非命。
下人供词,晚上吹灯时还一如往常,半夜发现床上滴滴答答有水滑落,点上灯才发现满床满地都是血,床上的主人已经被切成五寸见方的尸块,宛如生前一般安祥地拼成人形。也有不叫奴婢上夜的主家,一直到次日天亮,才被前来服侍起床的奴婢发现早已死于非命。
——只是富贵人家的丧事死状,轻易不会漏出二门,也不会让市井百姓随口议论。
这种事情时不时就要发生,当然也引起了附近门派的注意,纷纷上报寒江剑派,派人来调查。
不过,寒江剑派去武兴调查杀人分尸案,总共也就去了那么一次,收录了几个案子,分析了几具尸体,只说杀人者必然剑术极高、臂力非凡,且有一柄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排除了鬼神作祟的可能之后,就直接记档封存了,没有再管。
伏传清查外门记录之后,发现此事可疑,才将之重新提调出来,交给谢青鹤过目。
谢青鹤也觉得这事很可疑。
在谢青鹤众多入魔经历中,有一部分魔类是天生邪恶,和后天堕魔的情况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