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
她是最喜欢这种花的,只可惜始终不能养,当初只在窗下种过区区几丛、还是母亲为了哄留洋归来的她开心才好不容易劝着父亲点头的,如今他却……为她种了满满一个花园。
当初她收拾官邸的时候颇为匆忙,倒没有怎么仔细地经营园艺,只是按着常规四季的花都种,另外为他妹妹置办了一个秋千;如今他却将那些花都改成了白木槿,一片灿烂的白色在夏日的晴光中热闹地盛开着,淡雅的香气萦绕在每一寸空气里,让她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你,你这……”她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怎么把花园改成这样了?”
话音刚落就被男人轻轻从身后搂住了,他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迷人,在她耳边说:“你不是喜欢么?”
这话……
她又感到一阵酥麻,的的确确感到自己被人捧在心尖儿上,混杂而强烈的情绪让她的声音有些哑,默了一会儿又开始打岔、企图借此掩饰自己的动容:“你也真是……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这花只能从六月开到九月,到时候整个花园都会变得光秃秃的,多丑……”
他知道她的小别扭、也不揭穿她,只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说:“很久没去看你,想着应该要补偿你,就没来得及跟你商量……”
顿了顿,又补充:“只开一季也很美,剩下的三季就用来等待,哪里丑?”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憋了半天也没话,只好扭过身来把脸埋在他怀里,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可是……可是这花不太吉利……”
可不是?
短命的寓意绝算不得好,当初她只种了一丛家里便出了朝夕倾覆的大事……虽则实际上这两件事并不相关、强行牵到一处论只是迷信,可终归……
……令人有些不安。
他听完她的担忧后却笑了,低垂的眉眼十分温柔,伸手轻轻摸摸她的脸,问:“你还信这些?”
她撇了撇嘴,有点不服气,就反问他:“你不信?”
“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很正经地答复她,“自然不信。”
她又哼了一声、神情更别扭,忽而觉得自己辜负了留洋的背景、怎么也开始被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法圈住了,转念过后再看这满园的木槿花便更觉得喜欢——很喜欢,特别喜欢,越看越喜欢。
“我可以带我的家人来看么?”她又高兴起来了,美丽的眼睛十分明亮,“其实母亲也喜欢木槿的,只是之前碍着父亲才一直没表现出来——还有我二哥,我要好好跟他炫耀一下!这么大一片花!”
他也实在喜欢她喜欢得太多了一些、只要看到她高兴心里便觉得满足,此刻还忍不住要在满园盛开的白花中低下头温柔地亲吻她,亲昵到无以复加。
“当然,”他声音低低地回答,“都随你。”
她的眼睛弯起来、又垫着脚吻了他一下,没一会儿又开始盘算要在官邸办一个小小的茶会了,还说:“我要把静慈也接过来,她总闷在那个小房子里恐怕也是糟心,要出来透透气才好的——到时我把二哥也叫上,至少让他们两个能说上几句话……”
她正仔仔细细地计划着,他的眉头却微微皱了一皱,她瞧见了、以为他是不喜欢外人到家里来,于是就问他:“怎么?你不喜欢我叫朋友过来?”
他回过神来,立刻说“不是”,顿了顿又对她解释:“我只是刚刚想起来,即便你不请她……过几天她也是要来的。”
第151章脸色“他怎么下得去手?真是连畜生都……
薛静慈的确是要到巡阅使官邸拜访的,原因在于要随同自己的丈夫高立明一同赴宴。
说来也巧,高立明的父亲高勋正是此次北京派来与徐冰砚谈判的官员之一,眼下磋商结束、两边也算达成了合意,自然要办一场体面的庆功宴来维系双方的情谊,顺便还要把即将上任的安徽都督朱碣润和浙江都督宋仲亭引荐给他们的上峰。
高立明作为高勋最宠爱的小儿子自然不会缺席这等重要的场合,而薛静慈作为他的妻子也不得不陪同露面,尽管她的身体其实……
……不提也罢。
算起来高立明由京回沪也有两月上下了,这段日子却一直住在饭店、始终不曾回家,大概也是因为嫌弃自己那位病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的晦气妻子——他何必回家找气受?一个在婚前就把自己的嫁妆不明不白尽给了个不知道姓名的野男人的女人、一个拼命抵抗拒绝跟丈夫亲热的女人,他要她有什么用?给自己添堵么?
可他也有不得不回家的时候——譬如眼下,他就要耐着性子回去通知她礼拜五晚上和自己一起前往巡阅使官邸赴宴。
说不上多么宽敞的小洋楼看上去有些穷酸,薛静慈便和她的陪嫁丫头一起住在这里,安安静静与世无争;高立明进门时她的神情有些仓皇,大概是还在介意上回他酒后欲强行亲近她的事,他于是更加觉得倒胃口,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要娶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做妻子。
“后天把时间空出来,”他站在门口生硬地命令她,“跟我一起出席宴会。”
蛮横的男人忽然出现,薛小姐的身体已经因为紧张而僵硬起来,她坐在沙发的角落没有动,只是谨慎地问了一句是什么宴会,没想到只这么一句话就触怒了不耐烦的男人,他的声音一下子拔高,怒喝:“让你去你就去!问那么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