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墨手忙脚乱的给她擦拭眼泪,世间怎会有这般柔情似水的姑娘,会心疼他的伤痛,亦会体谅他的难处,心头渐暖,曲莲在他心中的分量渐渐举足轻重起来,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感慨万千:“曲莲,我无事,早就不痛了,你莫要哭了,你这般哭,我也会心疼的。”
曲莲这才含泪一笑:“好,你歇一会,我就在这里陪着你,看着你。”说着,她又流下泪来:“京墨,你往后,莫要再事事瞒我了,你出去冒险,出去拼命,出去,出去。”她哽咽道:“不管出去作甚么,事事都要告诉我,我陪着你。”
握在手中软若无骨的小手似乎融到了京墨心里,甜丝丝暖融融软绵绵的,着实受用无比,他的笑从心里透出来:“好,好,我会的,会的。”
曲莲泪中带笑,低伏在他的胸膛上,娇羞低喃:“以后,以后我们互为依靠,我离不开你,你也莫要离开我。”
这软糯细语入耳温柔,那伤似乎也真的不那么疼了,曲莲满脸的泪痕落在京墨的眸中,亦格外的惹人怜爱,曲莲不知何时散了发髻,如瀑乌发在耳畔低垂蜿蜒,京墨抬手拂过那光滑如段子的乌发,将鬓发别在她的耳后,心里想的却是落葵若能有这样柔情似水之时,自己便是顷刻就死了,也值了。
天边微白,日头渐高,在天的尽头幻起晨曦,那颜色越发鲜红浓烈,像是在天边铺开一袭血衣,家家户户皆升腾起袅袅炊烟,有饭香伴着朝阳,在静谧的街巷间缓缓散开。
一盆盆净水泼街,将水家门前的淋淋落落的血迹冲刷干净,灶火烧的正旺,隐约可见染血的衣裳在火中翻滚着,劈啪作响。
门外突传叩门之声,是杜衡压低了声音道:“主子,云公子来了。”
落葵猛然坐了起来,拿凉水扑面醒了醒神儿,又湿着手抿了抿微乱的发髻,才道了声:“请。”
云良姜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个花梨木雕花食盒,从里头端出薄皮春茧包子、笋蕨馄饨、七宝素粥和肉末虾仁鸡蛋羹。一样一样搁在方桌上,眉眼轻愁,却仍笑着:“听元参说你伤着了,过来瞧瞧你。”
落葵瞧着方桌上的四样吃食,皆是她平日里爱吃的,买起来却麻烦,云良姜买这四样,真正是穿街过巷跑遍全城,她并非铁石心肠,又怎会不动容,浣了浣手,笑道:“元参倒是嘴快。”
云良姜轻轻一笑:“他嘴快,我腿快,这正好。”他生的眉目如画,身姿如玉,柔而不阴,反倒有几分英武之气,是青州城中名头仅次于无双公子的世家子弟,但无双公子神秘无常,待人冷薄,少有人得见真容,而云良姜家世显赫,性情有趣温和,素常对人皆是笑语晏晏,不知有多少姑娘溺在他的笑中难以自拔,晋和公主便是其中之一。
晨光微熹,寂静无声的挪移,在天青色纱窗上留下淡薄的痕迹。遥远天边大朵大朵的云彩被风吹散,露出空旷孤独的大片天空,就如同两人的心,孤零零的无声相对。
落葵抄起桌上的白瓷粉彩梅枝阔口碗盛满了粥,垂首安静的一勺勺喝粥。云良姜算得上是重情重义了,只要她遇险,他都会赶着来看她丢人,回回不落。
云良姜默默给她夹菜,盛粥,一如往昔的绝口不问出了何事,因何受伤,只轻轻叹了口气:“下回再去寻死,记得叫我。”
落葵失笑:“叫你作甚么。”
云良姜眸光一转,挑起唇角像是在笑,可笑中却满是愁绪:“好赶得上埋你。”
落葵扬眸轻笑:“若有一日我暴尸荒野,便叫杜衡一把火烧了撒了便是,无谓留些甚么在这世上。”
云良姜的心蓦然紧了一下,如密密麻麻的针砭一般,疼的无孔不入,他知道落葵如此拼命不绝,终有一日会丢了性命,也知道他劝不动落葵,有心帮她护她,丢人的修为却成了绊脚石,他这才不问,权当不知,只夹了个包子过去:“多吃点,都瘦了。”
落葵垂首,语焉不详的唔了一声,云良姜的心,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她是个好不容易才爬上岸的溺水之人,再度面对滔天之水,绝不会再轻易跳进去了,况且,她的路愈走愈窄愈凶险,无谓拉不相干的人一起涉险赴死,她一双冷眸益发清寒,淡淡道:“良姜,以后有事叫杜衡传话罢,你就莫要再来我这里了,我与京墨的婚事是早晚的事,你也是该议亲的年纪了,你我不好过从甚密,徒增流言。”
云良姜怔了片刻,淡白的日光洒在落葵的侧颜上,朦胧的不似真人,像是隔了重重云雾,那样冷,那样遥不可及,他呆坐着,良久才回过神来,木木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