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只知道那天旋涡散去后只余下顾银孤身一人,而原本答应协助他们争夺神骨的剑神却是忽然变卦,瑶光曾不甘放弃地质问:“剑神是要放弃复活妻女了么?”
顾银向她展示了他断成两截的本命佩剑,他脸色没什么不好的神色,只是用一种近似于顿悟的悲苦语气道:“成神也好,登仙也罢,这条路的尽头,注定是身无所依的孤家寡人。”
他放下剑道,则难登神路;他选择剑道,则舍七情六欲,人事羁绊,一样的,没有哪一条路能够让他达成所愿。他已然见过真神,如何又敢肖想驱使神明满足他私欲?
从萧烬在他面前现身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能够预见瑶光之流最后的惨烈收场了。神明并不障目,祂看得见人间卑劣又痴心妄想的谋划。
……
因为身怀神骨,路舟雪现在就是一块香饽饽,路过的狗都想来啃一口,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干脆从头到尾都换了一副面貌。
左右出了苍梧之野便是一处人鬼混迹的三不管地带,路舟雪又换上了在戎城时的那一身妖道行头,顺便也给孔雀换了样貌。
他腰肢细如弱柳扶风,容颜娇丽,偏生眉眼邪肆,还带着个同样邪肆的鬼童,怎么看都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妖道,谁能想到昨天以前他还是那个谪仙一般风姿绰约的人物?
终庭出来缉拿他的人虽给他冠了个孽障的罪名,却也没真的当他会变成这般模样,因而路舟雪就这么带着孔雀招摇过市,竟也没被发现。
“路哥哥,这样好奇怪。”孔雀揪了揪自己腰带上悬挂的绳扣,黑漆漆的,怪不好看的,她喜欢明艳一些的颜色。
“要改口,不能叫路哥哥了。”路舟雪把她抱起来,理了理她的衣领,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样的妆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孔雀有点害怕。
“那叫什么?”孔雀声音小了些,小心翼翼的,当真是对路舟雪的打扮感到害怕了。
“法号岁杪。”路舟雪想了想,说道,“空青唤我道长即可。”
“岁杪哥哥。”孔雀从善如流地开口道,只是也没有如路舟雪所说唤他道长,而是叫了一个让他觉得恍如隔世的称呼。
路舟雪显而易见地愣神了片刻,随后他道:“不要这么叫,换一个。”
“为什么?”孔雀问,只有这么叫亲切又好听,道长什么的,太生疏了。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换一个吧。”路舟雪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一个称呼罢了,哪有喜欢不喜欢的,不过是听到别人这么唤他,会叫他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人,情不自禁地,心如刀绞。
“哦,好吧。”孔雀有些失望,却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道长。”
“乖。”路舟雪摸了摸她的头,学着萧风灼给了她一颗糖雪球。
他们现在处于一个人员来往庞杂,喧闹嘈杂的小城,这小城其实范围颇大,堪比人间的一个都城。
之所以是小城,是因为这城里没有任何完好的建筑,只有留在地上的一半废墟,像是哪个朝代的旧址。所有的饮食休憩皆是在断垣残壁的废墟里进行,交易也好,晚上安睡也好,运气好能遇上一间四面完好的屋子,运气不好便是露天席地,有种别样的滋味。
路舟雪抱着孔雀,打算在这里歇几天,他不急着去灵山,他来人间两月有余,却对人间诸多琐事不甚了解,如今有机会,弄清楚了也省得他以后遇到什么都仿佛傻子一般什么都不知道。
正漫无目的地走着,迎面走过来一个黑衣戴斗笠的男人,路舟雪注意力在周围的小摊上,因此也没有过多关注那人,只是隐约注意到对方过来,下意识错身让开。
却不想他往哪边错,那人便往哪边拦,就是不让路舟雪过去,几次下来他也恼了,正要同对方理论,不想对方先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调笑一般的语气道:“美人这是往哪去?”
路舟雪眸中寒光闪过天白丝悄无声息缠在了指尖,他心想哪里来的登徒子,惹到他头上了。
却不想缠着天白丝的手忽然也被对方抓住了,紧接着有些故作委屈的声音传来,带着某个人特有的玩世不恭:“棉棉好大的忘性,不过半月未见,竟连我也不认得了?”
那人说着掀起斗笠,斗笠下露出来一张风流俊美的脸,一点泪痣显得妩媚又艳丽,此时正一脸狡黠地瞧着路舟雪笑,不是萧风灼又是谁?
“阿灼?!”路舟雪惊喜道,他怀里的孔雀更是抱住了萧风灼的脖子,也是一脸激动道:“小勺子哥哥!”
萧风灼张开双臂把孔雀和路舟雪都揽进怀里抱着,头埋在路舟雪的颈窝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而后在路舟雪脖颈处蹭着道:“棉棉想我没有?”
路舟雪被萧风灼蹭得有些不自在,他第一次觉得,这距离太近了些,可推开后者,一想到对方可能会露出的表情,他又有些不忍心,一时间僵在了那里,木愣愣地回答道:“想了。”
没想到能听到路舟雪的回答,萧风灼显得有些意外,他抬起头来满眼笑意地看着路舟雪,片刻后忽然没头没脑道:“你我这般,倒像是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