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闻声大惊。孙承祖把油灯打翻,对汪化堂说:“你们在院里听动静,我俩去看看!”他吩咐王镯子快走,自己隐随在后。
那任保呻吟一霎才爬起来,手摸着脑后磕起的大包,刚要爬出菜园,王镯子正赶到他身前,问:“谁呀?”“我。他妈的,碰坏啦!”任保哼哼着骂道。
王镯子向后轻叫:“是江任保……”
任保见又有人影冲来,估量不妙,但他没来得及叫喊,孙承祖就抢到面前,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低声道:“不要叫,我有枪!”
任保一屁股坐在地上,失魂丧胆地说:“不叫,不动!饶命!饶命!”
王镯子怒气地喝道:“你这丑东西,谁叫你来啦!我问你去多嘴不去?”
“不,不!我不报告,我装没看见!我什么也不知道,放我走吧!”任保战战兢兢地跪下来,央求着直叩头。
孙承祖从腰里掏出匕首。王镯子举起两手捂住脸。江任保抱住孙承祖的腿,鼻涕眼泪地哀求道:“老祖宗!
饶了我!我有老婆孩子……我什么也不说……“孙承祖的手没举多高,刀光一闪,匕首进了任保的心窝。
江任保那抱着孙承祖腿的手,渐渐地松开,身子象空口袋一样瘫了下去。
孙承祖把任保的尸体踢了一脚,问妻子道:“怎么收拾他?”
王镯子打量一会漆黑的四周,说:“丢园里的井里吧。”孙承祖夫妻弄妥后回到家院,把事情告诉了汪化堂等人,他们才舒了口气。
汪化堂从外甥孙承祖家逃到青岛后,参加了逃亡地主组织起来的还乡团,并当上队长。孙承祖又在半路上找到汪化堂,当上了情报官。他们跟随进犯解放区的中央军,向家乡进攻。国民党向胶东解放区的进犯受挫,把这些急于回乡倒算复仇的地主恶霸们,弄得心急如火,恨不得插上翅膀,卷阵旋风,杀回家乡。
国民党部队已经到达乳山县境,但对老解放区的内地情况摸不透,不知有无主力军的埋伏。汪化堂和孙承祖接受上司的命令,率领四十一名都是本地人的还乡团,插进家乡,侦察解放军的布防情况,打探重要军用物资埋藏的地点,并进行暗杀、破坏活动,扰乱后方的支前工作和社会治安,以配合其正面大部队的军事进攻。汪化堂和孙承祖一路之上派出三个小组分头活动,他俩领着大部喽罗偷潜到山河村,将队伍隐藏在西山根下大片的古老坟地里,舅甥带着四个人摸进村找王镯子。
王镯子余惊未消地说:“村里人虽说忙得提不上裤子,可是曹振德心眼多,说不定还派人盯着我。快走吧!”“对,待下去会出事,动手捉活的吧!”孙承祖擦着脸上的汗说。
“抓哪个?”汪化堂抽出腰里的手枪。
“江水山领帮闺女媳妇出去没见影,曹振德今傍黑刚从前方出担架回来。要抓就抓指导员,什么事他都知道!”王镯子回答道。
“他一准在家?”汪化堂问。
“不在家抓他的孩子,小崽子一定也知道不少,还容易掏口供。”孙承祖摸起一根木棒子,“注意,不到万不得已不打枪……”
天空闪着密集的星星,漆黑的夜晚,村庄寂静无声。敌人是迫近了,但曾经同日本侵略者进行过长期斗争的人民,并不恐慌,都沉着地奔忙着,等待着转移的命令。今晚,山河村又到了很多军用物资,男女青壮年、结实的老头,和掩护在群众家里能干点活的残废军人、干部家属,全到南山里埋藏物资去了。其余的老人、妇女、孩子,都沉进了不安宁的梦乡。
孙承祖前面开路,还乡团包围了庄西头离村百步远的一幢孤房子。院门关着,屋里静静的,灯火从窗户上透出来。孙承祖刚要叩门,忽然北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匪徒们立刻分散躲藏在草堆后、大树下。
春玲一溜小跑来到门前,急切地叫道:“开门!”“谁呀?”孩子的声音,问着走出一个人来。
“我,兄弟!快开门。”春玲喘息着,拭一把额上的汗水。“姐,你回来啦!”门开了,明生欢跳雀跃地拉着姐的手,拖着往家走。
“爹呢?”春玲进家就问。
“领人去埋东西啦,哥也去了!掩护在咱家的那位李同志——大哥哥也争着去了!姐,又留我在家看门喂牲口。”明生又诉苦了。
春玲略怔一刹,从缸里舀了碗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她从墙上摘下大枪,熟练地挎上肩,吩咐弟弟道:“在家等着……”
“姐,你上哪去?”明生着急地说,“我也去!”“你在家,我去打反动派!”
“敌人来到啦?”明生瞪起眼睛。
“不是。我有要紧的事去村公所。”
“我不信,你是去打仗,哄我,我不听!”明生急得要哭了。
“嗳呀,看你急的,不听话!”春玲转回身,笑着说,“姐真去打仗,你也犯不上这样呀!”
“打反动派!姐,我也去!”明生急忙跑上炕,从窗台上拿起他的木制手榴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