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说勋贵贪污、官员贪墨,而是每一个建筑材料的采购,将运河修建到哪一州、哪一府,这其中都有大学问。根本不需要贪墨,就可以谋取利润。只是没有贪墨来得多,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景王能在盛京开最大的酒楼,做最大的珠宝铺子,却没法管一点朝廷的事。可见他只是个富贵王爷,有名无权。
有的人在这种环境下会变坏,有的人则直接乐不思蜀。
唐慎想了想,觉得那位景王世子似乎并不愤懑。毕竟当今圣上门面功夫做得极好,任谁都没法说他是个昏君,只是个喜欢修仙、想要长生不老的皇帝而已。古来想要长生不老的君王多如牛毛,赵辅在其中已经可以算是个明君了。
皇帝没苛待自己的兄弟,景王也乐得清静。
至于其中的弯弯绕绕、皇家秘辛,就不是如今的唐慎能知道的了。
陆掌柜问道:“小东家,那会试到底什么时候放榜?可是和乡试一样,十日后就可以了?”
唐慎顿时失笑,无奈道:“哪里容易!”
会试,是科举的最后一关。自此以后,只要会试过了,就不会再落第,只等着殿试上给出一个进士排名。殿试考得再不好,也就是得倒数第一名而已。
会试如此重要,所以除了糊名制外,每个考生的卷子还要被人誊抄一遍,将誊抄版本送给考官审核。
天下举人,一万多份卷子,被雇佣的秀才们抄上整整三天,还不一定抄的完。
事实上唐慎说三天,还是说少了。二月中旬,会试结束。但直到二月廿七,阅卷官们才拿到本次会试的卷子。名字已经都被糊上了,字迹也不是考生亲笔写的。清一色工整的馆阁体,阅卷官们先祭拜完孔圣,再将自己锁在堂屋中,集中批卷。
五天后,三十名阅卷官才找出本次会试前十名的卷子。
趁着主考官李大学士有事不在,其中一位阅卷官对同僚小声叹气道:“本次出题,终究是偏了、怪了些。有些考生文章写得花团锦簇,可却走了题。那破题的点,我都难以启齿,实在歪了十万八千里。再怎样,也不能把这种文章选入前十,只能勉强让他考上进士,等以后殿试或许还能一鸣惊人吧。”
等到李大学士来了,众人一起审阅最后这十份卷子。
会试和乡试、童试一样,最重要的还是第一场考试。而在第一场考试中,李大学士出了三道题,分别是:仪封人请见、逃墨必归于杨和吾日三省吾身。
光是第一题,就刷去了一大堆的考生。
会试的三位副考官,两人是翰林院的学士,一人是礼部的侍郎。其中一人道:“这份卷子,我觉得是会元的上上之选。诸位请看,仪封人请见,这道题他破题以孔圣诲天下人,两比详明,大结更是真知灼见。”
众人看了这份卷子,道:“善!”
另一个副考官道:“诸位不如来看看这篇。”
众人又看了过来。
李大学士年岁以高,不如其他阅卷官那么耳聪目明。他拿起卷子,放到眼前仔细看了起来。“三请而见圣言,是以见圣而不自知……呵,倒是对孔圣极为尊崇。这第二篇我再看看。”
看了一会儿后,李大学士道:“平庸之作,文章夯实,文采斐然,可破题一般。怎的,这份入前十还行,如何能成会元?”
那副考官被李大学士盯着,心中叫苦。这李大学士是个老学究,以脾气古怪而闻名,从他这次出题出得这么偏、这么难就能看出来,他在翰林院也不是个好相处的。
副考官道:“李大人可曾看他写的第三篇制艺?”
李大学士低头再看第三篇,过了半晌,只见他倏地一愣,接着将这份卷子贴近双眼,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看了几遍,然后突然道:“好!好一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文通古今,仿若宗圣圣音在耳。”
说着,他又忍不住把这八个字念了几遍,还让堂屋里的其他阅卷官看这篇文。
李大学士眉目飞扬,赞叹道:“字字精辟,佳作,着实是本届会试的第一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