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溱:“……?”
第一次拿捏不准自家师弟的心思,思索了片刻,王溱道:“我不知你想歪了什么,不过景则,外面的雪似乎一时半会不能停了。”
两人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果不其然,雪已经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目测快要没过脚踝。唐慎想要回去,一个人当然认不得路,需要王溱亲自送他回去。可是这么大雪,他可以顶着雪走,却不好意思麻烦王溱亲自送他。
王溱道:“不若留下休息一晚吧。”
也没有其他办法,唐慎只能说:“那就叨扰师兄了。”
王溱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唐慎一眼,没有开口。
已经到了子时,两人脱下衣服,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上床休息。屋子里很暖和,被子里却不热。如果在自己家里,姚大娘会为唐慎做一个热汤子,在他睡觉前提前放进被窝里。不过还好,虽说没有热汤子,但是这个屋子里不冷,所以只过了一会儿,唐慎便缓过来了。
床很大,哪怕两个大男人睡在上面都不觉得挤,也互相碰不到对方。
唐慎闭上眼睛,一刻钟后,他全然没有睡意。他听到王溱平稳的呼吸声,知道王溱睡着了,可他却始终无法入眠。辗转反侧了一会儿,一道清雅的声音响起:“小师弟睡不着?”
唐慎惊讶道:“师兄还没睡?”
“嗯。”
“我以为你睡着了。”
既然两人都睡不着,便又说起了话。
唐慎谈起自己在勤政殿为赵辅整理折子时,遇到的一些无奈的事。按理说官员不可把奏折内容外泄,但这间屋子里两个官,互相知根知底,也都是深受帝宠的当朝大官。
唐慎挑了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比如前两个月赵辅生日,有个地方官员连续写了三个月折子,希望能亲自赶到盛京给赵辅过生日。赵辅不厌其烦,到最后回折子时就差骂对方,让他哪凉快哪儿待着去了。这官员却仿佛听不懂人话,依旧一次次地写折子表明自己的忠心。
王溱道:“在勤政殿中,可有相熟的同僚了。”
唐慎沉默片刻,道:“我最熟稔的,不是师兄吗?”
彩虹屁的最高境界,就是润物细无声。
这一点,唐大人深谙其道,哪里是姑苏贾府尹能比拟的,他只能望尘莫及。
王溱默了默,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唐慎:“???”
彩虹屁没吹好?不可能吧!
忽然,唐慎的脚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热热的东西。王溱的笑意戛然而止,唐慎也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想把脚收回来,他知道自己碰到王溱的脚了。但王溱却道:“此时,我想起一个词。”
唐慎:“什么?”
“抵足而眠。小师弟,你抵足,我们同眠,可不就是抵足而眠?”
唐慎哭笑不得,他想了想,将膝盖弯曲,轻轻碰了碰王溱的膝盖。王溱微愣,只听唐慎学着他的语气,道:“此时,我想起一个词,促膝长谈。师兄与我促膝,我们深夜长谈,可不就是促膝长谈?”
王溱笑了:“此时,我又想起一个词,同床异梦。小师弟与我同床而眠,却注定不可能做同一个梦,可不就是同床异梦?”
唐慎心道:你这是说我和你不同心,刻意敲打我呢?
唐慎哪儿能让自己最大的靠山这么说。他脱口而出:“师兄此言差矣,我瞧着明明该是同衾共枕。我与师兄盖着同一条被子,枕着同一个枕头,这可不是同衾共枕?”
话音落下,房间里一片寂静,王溱没有回答。
唐慎有些愣住,他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可一时间想不出是哪儿说的不对。明明刚才两人聊天时气氛非常融洽,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唐慎抬起头,小心地望向王溱。
许是眼睛习惯了黑暗,当月光衬映着雪色,穿过薄薄的纸窗射进屋中后,朦胧的光亮中,唐慎看到王溱漆黑的双眼正静静地望着自己。两人忽然双目交汇,唐慎嘴唇翕动,喉间莫名发涩。
良久,他听见王溱轻轻叹了口气,道:“同衾共枕,用得却不对了。《太平广记》中说,潘章与王仲先一见相爱,情若夫妇,便同衾共枕,交好无已。”
唐慎脑中嗡的一声,整个人呆若木鸡,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
王溱语气悠长:“情若夫妇,我与小师弟是吗?潘章与王仲先皆是男子,是为龙阳之好。龙阳之好……所以,景则,你是想与我断袖?”
唐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