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的地牢中,赵寅端着一壶茶,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直接将茶从壶嘴倒入口中,品了品,感叹道:“可惜了,什么好茶到了这个地方,也喝不出个味道了……”接着,他对着左右两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阴森森地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去教训这帮腌臢货!”
顿时,皮鞭声、泼水声、烤肉的滋滋声混杂着各种惨叫不绝于耳。赵寅这才放下壶,闭着眼舒展了一下筋骨,道了声:“这声音听着叫一个舒坦!来人,把水牢的门打开,该本指挥使亲自上场了!”
水牢十分隐秘,只有一处被厚厚的铁门和重重铁链锁住的入口,进去后,还要再往下走一段长长的台阶。随着不断往地下深入,一股潮湿又闷热,还夹杂着血腥味道的腐败气息迎面扑来,一般人,只是在这里待个几分钟,怕都要晕死过去了。
这水牢其实是一个废弃的温泉池改建的,池水翻滚着泡泡,充斥着硫磺的臭气,用这水侵蚀伤口,那滋味和撒盐差不多,让人痛不欲生,偏偏这水又能杀菌消毒,免去了感染致死的风。被关在这里的人如受刑的普罗米修斯一般,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赵寅每日都要来这里,例行公事地“伺候”一下一位重要的犯人,先把他从水里捞上来,主菜要么来一顿“皮鞭炒肉”、“竹签串肉”,或者是“炙炭烤肉”,再穿插一些“钳子敲指甲”、“猪鬃扎乳头”、“针刺大腿根”的刺激开胃小菜,之后再丢回水里去用铁链锁上。
一开始这游戏还比较好玩,可折磨了两个月了,如今这犯人已经麻木不仁,任凭多么刺激的刑罚,都是一副死猪一样的的状态,连哼哼声都难得听见了。
赵寅一进到地牢就皱起眉头,捂住了鼻子,只见一蓬头垢面的犯人双手被铁链吊着,勉强站立在水池中,那水正好漫过他的腰部,此人浑身上下的衣服已经破败不堪,衣不蔽体,露出的皮肉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整个人如一副被抽空的皮囊一样,毫无灵魂地挂在那里,面对着来访者没有丝毫反应。
“邑王殿下?”赵寅阴阳怪气地叫了声,“我呢,也不想每日都来,无奈这是陛下亲自下的命令,还是要叨扰了!来人,把他给我拖上来!”
两名手下将邑王的镣铐解开,从水里拖了出来,邑王负痛地哼了一声,就躺在地上再无反应了。赵寅围着他啧啧地叹了口气,转向一旁桌子上摆放的各种刑具,搓着双手道:“今天玩个什么游戏好呢……”
这时,邑王忽然睁开了眼,用微弱的声音说道:“真可怜……”
“你说什么?”赵寅饶有兴致地蹲下来,“怎么,觉得自己可怜?你说两句好听的,我可以考虑今天下手轻一点,如何?”
邑王嘴角抽动了一下,说道:“可怜的是你……这条……狗……”
赵寅大怒,飞起一脚狠狠踢到他的肋下,只听“卡”的一声,这肋骨怕是肯定要断了。邑王立刻口吐鲜血,痛苦地蜷缩起来。
“头儿,陛下让他活着,你消消气,可别真把他打死了!”一旁的手下劝道。赵寅回过神来,感觉自己下手重了,赶紧上前去查看:“还喘气吗?”
邑王满嘴鲜血,但却疯狂地笑了起来,那样子十分瘆人:“皇帝小儿,你不杀我,迟早……会后悔!”
赵寅正要发作,忽听身后“咚”地一声,他刚一转身,又一声“咚”,只见两名手下不知为何已经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他自己也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暗自道了声:不好!之后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慕容秋做的迷香还真管用啊!”陈亮只两三步便从台阶上跳了下来,查看了一下,回头喊道:“张大人,都倒了,可以下来了,小心台阶上滑!”
接着,几名刑部的侍卫护着张明远走了下来。
“哎,本御史也是征战过沙场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还没老到让你们搀扶的地步。”张明远无奈地被左右侍卫架着一路从台阶上下来,抗议着,但是没有任何效果。
陈亮笑道:“大人莫怪,这地牢昏暗湿滑,万一摔了一跤可不得了,慕容秋说了,像您这个年龄的人,骨头脆,得好好保护……”
张明远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这些话已经听他唠叨过了,不需再听你说一遍。”他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邑王,还是禁不住叹了口气,“谁还能认出这是从前那个颐指气使、风光无限的邑王,自作孽啊!陈亮,抓紧让他醒过来,我们时间有限,赶紧问吧!”
“是!”陈亮说着,拿出一瓶解药,放在邑王鼻子底下让他嗅了嗅,只听得几声咳嗽,他立刻醒了过来,挣扎着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人,又无力地躺了下去。
张明远看着他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叹息道:“邑王,虽然你作恶多端,但受这样的折磨,还是过于残忍了。”
邑王苦涩地笑了笑:“张明远,你来这里,不会……是来关心我的吧?”说着,又吐出好几口鲜血。
张明远忙道:“陈亮,赶紧看看他的伤势。”
陈亮摸了摸他的脉门,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看着张明远摇了摇头。拿出一颗药丸,给邑王喂了下去。
“你……给我吃的什么?”邑王捂着喉咙问道。
“你伤得太重,怕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这颗是特制的疗伤丹药,吃了能减轻点痛苦,但也只能保你一时。”
邑王动了动,果然感觉肋下那钻心的痛缓和了许多,气息也稳了不少。他坐起来,说了声:“多谢,这是本王这么多日来,第一次有了点人的感觉。”他抬头看向张明远:“说吧,你来找我,为了什么?”
张明远正色道:“二十年前,齐家军之事,是否是陛下授意?”
邑王听了,禁不住笑了起来:“张明远,你这个人,为官几十年,还只混了个不痛不痒的文职,可想过为什么?就是因为你说话太直白。”
张明远皱皱眉头:“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邑王看向他:“陈年往事,我忘了。况且如今我必死无疑,何须再多此一举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