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铭很是不快,勇者分明已经力竭,如何还能再搏,但他无暇关切一个奴隶,只见韩明铮目光冰凛,大异于平常,唇畔咬出了血,他越发惊疑不解。
韩明铮忽然开口,话语冷硬而微哑,“陛下,勇士不该死于兽口,请容我入池相救!”
她根本不等回答,跃上边栏冲近垂笼的长索,从高处一引而下。
沈铭大惊,抬手一扯,连衣摆也未碰到。
韩昭文正从远处挤来,骇然脱口厉唤,“七妹!”
群臣无不震惊,一时间汹涌攒动,迸出无数纷乱的呼喊。
一个奴隶死了事小,韩明铮却是河西节度使之妹,圣上亲封的宣威将军,背后是封疆一方,手握十几万雄兵的河西韩家。
天子也为之悚动,立即呼喝,“速速下去救人!不可伤了韩将军!”
陆九郎垂着头,仍处于脱力的昏眩之中,一切的杂声都不入耳,也不再徒劳的尝试躲避。
领头的豹子跃起,狞然噬向他的肩颈,兽类的臭气扑入鼻端,豹须触上了他的面颊,陆九郎安静的等待入肉的剧痛,以及随之而来的嘶咬与死亡。
然而一刹那之间,豹子凌空而退,豹眼愕然的圆瞪,随着一声短促的咆叫,豹身重重的摔在地上,激起了一片尘灰。
人们寂静了一瞬,惊极而不能信,爆出了激浪般的轰嚷。
韩明铮落地就如一道疾电扑去,头豹已经全神攻向陆九郎,眼看他命悬一线,韩明铮情急抓住铁鞭一般的豹尾,硬生生一拽,将豹子甩得倒飞而起,砸地似一声闷雷,全场无人不闻。
陆九郎的呼吸停了,眼前现出一个纤挺的背影,气息凶悍而英烈,如一只美丽强大的雌兽,不顾一切的挡在前方。
铁面具后的眼睛忽然湿了,如沙堡被潮水侵袭,无声无息的坍塌。
饶是头豹皮糙肉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摔也懵了,它晃了晃脑袋爬起,浑身的毛炸开,激怒的瞪住强敌,喉间迸出低吼,与另两只豹子合围上来。
韩明铮迅捷的闪过头豹的扑袭,踹走左侧另一只试图撕咬大腿的豹子,第三只紧扑上来,兽口方要啮下,被她一手卡住豹腭,抡飞而起,砸开了再次扑来的头豹。
韩明铮赤手应对,以一人之力击退三豹,看得池上的文武百官目瞪口呆,舌挢不下。
豹子几度扑袭,韩明铮越来越危,头豹最为狡狠,趁着两豹牵制,伺机扑咬弱处,韩明铮才将一豹击退数丈,脚下踩住另一豹,眼看头豹噬来,避无可避,竟将右臂塞入了豹子的巨口。
众人怵然惊呼,胆小的几乎不忍看,池底却并未出现断臂的惨景,反而是头豹慌乱的挣扎,拼命向后退去,口中掉出了血淋淋的一截舌头,而韩明铮衣袖破碎,现出了精铁的臂护。
入宫不能携武器,但韩明铮身处异地,习惯了随时防卫,绑上了臂护,如此既不违制,又存有部分格挡之力,所以才能不惧利齿,空手扯断豹舌。
头豹重伤而退,韩明铮得空对付脚下的另一豹,她数度猛击豹子最脆弱的腰脊,豹嘴血沫纷涌,等第三只豹子扑来,韩明铮撤身滚避,这只豹子已经腰脊瘫碎,再也爬不起来。
第三只豹子扑了几下落空,胆子已怯了,来救的众多侍卫奔近,它夹着尾巴呜然逃进了石隙。
韩明铮双手染血,滚得一身尘灰,束冠摔脱,臂膀也因脱力而轻颤,完全不似一个贵女,却没有一声嘲笑。
池上的群臣静肃而望,无不带上了敬畏。
陆九郎终是没有死,李睿看着侍卫在池底将他扶起,心情复杂,莫名的松了口气,“人算不如天算,皇兄虽然处心积虑,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李涪满目阴毒,片刻后一声冷笑,“天意?那就让我看看,上天到底属意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