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横生枝节
于是,在八月初五这天,耿天赐终于如愿把甘草吹吹打打一台小轿娶了进门,酒席办的铺张,虽说只是从侧门抬进来的,但是还是无人不眼馋新娘的好命!一个通房人,连姨奶奶都算不得,能被男子如此礼遇,即使没有地位,怕是以后也是享福受宠的!
花炮放个不停,众人的交头接耳和热闹祝福中,耿天赐一步步牵过甘草的大红绸,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意,两人亦步亦趋的走到喜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那第三拜却生生被一声娇叱给喝止了。
不能拜!
一个粉色衣裙,生的娴静淑仪的女子婉婉走了过来,迎着众人吃惊诧异议论纷纷的言语,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
耿府台吃了一惊,忙去迎着制止她:婷婷,你怎么来了?你,你是不是担心你表哥纳妾?
他说着皱着眉看了新人一眼,宽慰道:你放心吧!只是礼仪上如此,圆你表哥他一份执拗,这女子并不算妻妾,你日后嫁进来还是做你的正妻,你若进门后看不过眼,做主再撵了她出去就是。
这话虽然是如此,却听的一众人哗然,毕竟不厚道了点
耿天赐听的大怒,瞧见甘草微微颤抖的手指,正色问道:父亲你在说什么?她虽说不得地位,也是我心上人,不得已而为之,已经是下下之策。你怎能撺掇着旁人说出这等背信弃义的话?
耿府台也严肃道:梅婷是你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指腹为婚,天经地义!要说信义,那是十几年了!你为了个不紧要的女人就要断送你父亲的情义和你未婚妻的感情?
甘草自始至终低眉敛目不说话,一方盖头盖住了她可能有的表情,她心里却翻江倒海的难过,耿天赐到底还是欺瞒了她,说是不会娶妻,那这个表妹又是从何而来?难道他想暗度陈仓么?
梅婷却说话了,她行了一礼,端是个知书达理的闺秀,粉粉的轻纱给衬托的更加温婉可人。
回舅父,回表哥,婷婷并非嫉妒或者不容其她的女子,表哥能找到托心之人,婷婷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只这个女子,却是不合适的。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甘草,声音竟然高了几分。
耿府台生怕她当众说出甘草在府里为奶娘的事来,虽说这事对于一个房里人也没什么,可是儿子非要大庭广众下拜堂,要是悠悠众口说了开去,难免与耿家难听。
甘草心里隐隐生出一股不安,她几次三番,几乎对于婚姻的仪式生出了阴影了,今天得偿所愿,幸福溢于言表,却不知是否能这么轻易地得到?眼下几近绝望,难道想得托良人,真的如此的难么?
她想着隔着盖头幽怨的向耿天赐看去,耿天赐似有觉察,毫无愧疚,只拿坚定万分的炽热眼神看着她,似乎在说,不管你怎样,我都不会不要你,让她心下定了几分。
耿府台张口刚想去阻梅婷,已经给她快了一步。
梅婷悠悠然启口:这个小女子,却是个来历复杂的人家呢,舅父知不知,她原是城西乞丐孙仲艾的媳妇?几个月前走失了,今日人家夫家可是寻来了!
这话一出,四处鸦雀无声,甘草犹如晴天霹雳!
在窑洞的那些日,是她最不堪回首最落拓的时候,手无缚鸡之力,身体弱不禁风,无以自保,连一个乞儿都能信手占她便宜,欺侮她无法抵挡。
那刻意忘却的事情却就这么被当众抖了出来,反倒让她一下如梦初醒,怪不得她一直觉得那大红的喜堂,喧嚣的宾客,都虚幻的不像真的,却原来,始终看的是别人的热闹
她冷冷道:这位梅表小姐,妾身不知跟你有何宿怨,不过妾身不懂你在说什么。
梅婷施施然一笑,不懂么?那么请小姐的夫君出来吧!说完拍了拍手。
一个头发散乱,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的落拓少年从人群中挤出,人群顿时闪开一条道,生怕给他沾了一身跳蚤。
媳妇儿跟我回家吧!
甘草心里凉了,正是那头领少年的声音。
耿天赐看了看这少年期待的样子,想起甘草刚来耿家时痛苦的样子,心疼的不知说什么好,又被人指指点点,带着无法爆发的气恼,拳头捏的紧紧的:那叫花子,你就是休弃我娘子之人?
他如鲠在喉,也不知气恼还是心疼,你既然那般待她,何苦现在来破坏她再嫁?
小乞儿衣衫破烂,却毫不肯输了气势,任人品头论足毫无畏缩。
孙仲艾只瞪了他一眼,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笃定的辩道:我从来没休弃过她!我待她很好的,不信你问她!
耿天赐气的火不打一处来,那时想从甘草口中寻问些旧事,她却什么都不说,问急了便只是以泪洗面,虽然她沉默,可是他也隐约猜到一些,也不知多久才开解了她,眼看就功亏一篑,这厮却还不承认。
你明明因为死婴就休弃了她!还说没有过!大丈夫敢作敢当!他说着一把揪住孙仲艾衣领,眼里要冒出火来: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孙仲艾给他说的糊涂,不由喃喃重复道:死婴。。。。。。
甘草肩膀抖了一下,几乎无人看见,孙仲艾看在眼里,更加疑惑了。
他向来不过问旁的事,有很多内情是不明的,只听立三说他媳妇只是那天等不及去附近寻他,结果再也没回去,许是迷路走失了,他心急如焚,为此还和兄弟打了一架。
他还记得她对他曾经温柔的笑语和细心的安抚,可是现在,她的痛苦让他希望寂灭,她无疑是真心想要嫁给别人,丝毫不想跟他走!他本来以为她是无奈嫁给那样的官宦子,他本来以为她见到他会开心的
她怎么可以罔顾他们曾经的夫妻之情,而去嫁给一个旁人呢?
难道那时候她对他的温柔,对他的迎合贴服都是假的吗?他简直不能也不愿相信!
他的一片款款记挂全然被她的欺骗糟蹋了,他失落之余燃起无名委屈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