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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第1页)

一个简单的告别仪式。没想到几个月后,我还是坐在了硬座座位上。好在这列火车是短途车,卫生和服务都还不错,加上这两节车厢又是专用的,情况还算不是很糟糕。

中年妇女之外,话最多的就要数刚入社会的年轻人了,此时他们的生活还没有定型,日子还没有陷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往复循环,对过去的追忆,对未来的设想,对社会的看法,甚至是明星八卦都能成为他们热聊的话题,车厢里面人声鼎沸。刚开始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混战,后来变成了一堆一堆的扎堆聊天,这个堆是根据地域和方言自动形成的。四川、湖南、湖北、安徽等地的同志们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堆,人在他乡,乡音总会让人感到亲切,而且我想大家已经对此有所了解——部队是一个很讲老乡关系的地方。有一个当官的老乡,很多事办起来可能就会顺利很多。不过并非所有的人都会像活雷锋似的帮助老乡,这跟地域和官职大小也有关系,有的地方的人老乡观念比较重,把老乡的事当自己的事来办,有的地方则不然。同时,如果彼此都是平头老百姓,则互相帮起忙来不讲条件,吃吃喝喝的时候也无论大小,如果一方是平头老百姓另一方是个中不溜的领导,比如科长之类的,帮起忙来就不那么畅快了,得先考虑这个忙帮了会不会影响政治前途,要想请他吃饭也便没那么容易了,要先问都有谁,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然后问在哪里,看看地方和我的身份是否相乘,等到当到大一点的领导了,比如常委级别,一般的忙都会帮,你觉得天大的难事于他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不过你自己也要学机灵一点,年头节下走动走动,搞好关系是必要的。

转了一圈我也没找到一个老乡,看来同年来的里面只有我一个本地人。时间到了晚上十一点多,大家聊天的兴致渐渐淡了下来,开始准备睡觉。有几个女生在其中一个女生的男朋友的带领下,找到了带队的干部,问他可否补卧铺到卧铺车厢去睡,此举显然会造成人员失管失控的隐患,带队的是一个面色白净的机关干部,显然是一个没怎么带过兵的性格温顺的人,想拒绝又不好意思,面露难色的看着那个男生,男生身边的一群女生开始叽叽喳喳的帮腔,身子弱,脑仁疼,生理周期按时到来等等,机关干部只好同意了他们,满脸担心神色的向他们离去的方向眺望,估计这一晚上他是不可能睡得着了,真可怜,这世上和我性格相似的人还真是不少。

离开座位去上厕所,半路看到白芷孤零零坐在一个双人座位上正专心致志的看着一本厚书。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许是保佑我的神仙推了我一把——我竟然鼓起勇气向她走了过去。在看金庸全集么?前段时间我刚刚看完,我说。白芷抬起头,见是我,浅浅一笑后说,不是金庸全集,金庸全集我早就看完了。说着晾了封面给我看,原来是一本《宋词鉴赏大辞典》。我说,无论书的厚度还是封面的颜色看上去都像极了我刚刚看完的金庸全集,所以我适才冒昧做了猜测,不好意思,一下子就把你的品味和格调降低了许多。白芷笑道,没有呀,宋词的品味和格调不一定就比金庸小说的高,其实各有千秋吧。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她不但人长的漂亮声音也旖旎非常,略作思索的时候歪着头的样子尤为可爱。我假装很自然的在她身边落座说,有道理,其实我也很喜欢宋词的,尤其喜欢柳三变的词。我心道,一般来说女生都会喜欢柳永的调调,他的词把女性当作主体,到处透着深入骨髓的哀怨。白芷轻轻念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他的词的确不错,至少很美,不过呢,我一般喜欢。几次三番的弄岔,我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看来只有拿出《钗头凤》了,不说陆游和唐婉的词有多美,就光只是他们的故事就够任何一个女生肝肠寸断,无法抵挡了。其实在柳永之外我最喜欢的还是两首《钗头凤》,人成个,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我低声念着,竟有些投入到词中的感觉。白芷接着念道,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蛮!蛮!蛮!这两首《钗头凤》也很不错,他们的故事也非常动人,只是太过凄凉。又搞错啦,哪……哪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或者说是谁的词呢?我有点头大的问道。白芷用书捂着嘴巴笑了,说,你一定猜不到的,说出来你也不一定相信。天哪,她这个有点可爱又略带妩媚的样子简直要杀死人了,能博得她这样的表情给我看到,即便我表现的跟猪一样笨也是值得的。李清照?我说。白芷笑着摇头。李煜?依旧笑着摇头。毛主席?白芷大笑道,其实毛主席的词写得也是很不错的,告诉你吧,我喜欢苏轼、辛弃疾他们的。豪放派?这也太搞了吧。看不出来吧,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非常喜欢他们的词里面透出来的那种豪迈,其实有时候人的外表和内心并不完全是相符的,人的脑子和心思能够自己掌握,这真不错,如果都像身体一样每天得吃三顿饭,开会的时候得坐在那里,那可真是没法活了。知音啊,天哪,我终于遇到了一个美女知音,她所说的关于身体和思想的话,是我长久以来感觉到但没有总结出来的,经她这么一说,通通透透,明明白白。许久唯有的惊喜感,让我激动地几乎喘不过气来,就在我努力压制住想拥抱她的冲动,琢磨着用什么平和一点的方式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和对她的仰慕的时候。身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苏木,你不是要去上厕所么?是远志,靠,这家伙还真会找时间。我还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发展到了哪一步,不管他们是不是男女朋友,至少远志这厮的的确确是在追白芷,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作为一个谦良温顺的人,我实难做出赖着不走的举动,我起身,讪讪的笑着对白芷说,我还真是去上厕所的,一聊起来就忘了。白芷笑道,快去吧。远志一屁股坐在了白芷身边,我慢吞吞的往厕所挪动,就听远志说,要不要去卧铺睡睡,白芷说,不用。远志又说,下车以后请你吃牛肉面,作为发源地的兰州,这里的牛肉面很正宗很好吃。就知道吃,把我们家白芷当猪啊你。我忿忿的走进厕所,狠狠的关上门,厕所里面传来我的一声惨叫——我的手指被门夹到了。

石韦厚实的眼镜挂在鼻尖,仰着头闭着眼睛半张着嘴靠在座位上,显然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杜仲和甘松头靠着头,相依为命的沉睡中。眺望了一下,白芷还在看书,远志睡意浓浓却舍不得睡过去,两眼放光的看着白芷投入宋词之中的动人模样,间或说几句味同嚼蜡的话。车厢里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倒下了。我翻出一本非常没意思的小说,准备让它将我送进梦乡。再没意思的小说也有其可取之处,这一看竟看到了半夜三四点钟。车厢里灯光昏暗,有几个灯坏了,一亮一灭的闪烁着,周围传来两个或者更多人低声的耳语,遥远且悉索,这场景有点像悬疑片里营造出来的氛围,周围的人闭着眼睛横七竖八的躺着,有一瞬间我感觉他们都已死去,看到他们七窍流血,样子甚为恐怖。我忙将注意力转回手中的小说,看着看着却也渐渐睡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火车便到达了兰州站。在领队的带领下,大家扛着行李出了站,到火车站对面的一个宾馆安顿了下来。领队点了名确认所有的人都在后,通知大家白天可以自由活动,下午6点前必须到宾馆集合。在戈壁滩上呆了近一个月的兄弟姐妹们呼啦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出宾馆,投入到了花花世界的怀抱。这个城市我经常来,上学期间,每次开学报到我都要在这里转一次车,都需要在这里停留一天。以往到下车后我的行动是这样安排的,先到离火车站不远的兰州大学上个厕所,这里的厕所又大又安静充满了学术氛围,而且不收费,实在是出恭的好地方,上完厕所后稍事梳洗,之后来到街上找一家牛肉面馆吃一碗牛肉面。接下来的行动视心情而定,要么去网吧呆一天,要么找个公园去喝盖碗茶看小说。我不打算打破以往的惯例。活动进行到吃完牛肉面的环节后,我选择了去网吧。上学的时候一天不去网吧都觉得受不了,现在近一个月没有上网却也没什么感觉,进入论坛,打开QQ,好多我不认识的人,也有好多人不认识我,刹那间恍若隔世。在QQ里和格格打情骂俏了一个下午,郎情妾意好不欢喜。快到集合时间了才恋恋不舍的走出网吧。大家都很自觉,没有把自己迷失在红尘俗世之中,又点了一次名,人员全部到齐,我们又在领队的带领下登上了开往河南的火车。

十五

这一路远志一直伴在白芷左右,再也没给我可乘之机,不过白芷一路大都在看书,并没怎么搭理他。对于河南以及河南人我一直都没有嫌意,非但如此我倒还有点向往和喜欢河南,一是河南有个少林寺,天下武功出少林,一直有游侠情结向往过长衫飘飘背负宝剑独步天下的我很难不对河南产生向往之情,二是我接触过得一些河南人都很不错,正直诚实其中有些还颇有豪情。在我看来,很多人说河南人怎么怎么样,其实都是当笑话来说,只图一时口舌之快,于是众口铄金,逼着一位先生义愤填膺的站出来写了一本《河南人惹谁了》以正名,我买过这本书,老妈看完之后只记住了其中一些关于形容河南人的笑话,还经常讲出来给别人听,作者要是知道了非气晕过去不可。

出站后我们被带到车站广场上,带队的又点了一次名,让我们排好队后坐在铺盖上原地休息,等待点名蹬车。车站广场非常热闹,到处都是带着铺盖卷身穿崭新军装的年轻人。站在我们旁边的一个单位的同志肩膀上已经扛了一毛二,好事有如杜仲者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清洁溜溜的牌牌问其中一个同志道,你们已经授衔了么?那同志道,还没有举行仪式,不过单位提前发了,反正一入伍不都是副连中尉么。杜仲回头说,说什么没有军籍,不给发肩章,看看人家。远志道,反正迟早都要发的嘛,急什么。杜仲道,这个光牌牌实在是太难看啦。那个单位怎么全是女生,文工团的么?甘松自言自语道。哪呢,哪呢?立即就有一群人边问边左顾右盼。顺着甘松的目光的射向看过去,果然看到有一个单位清一色全是女生,其中有几个着实不错,身材高挑,凹凸有致,周围立刻响起一阵啧啧赞叹声,更有一部分人后悔没有签到那个部队,而那个单位的部分女生也在左顾右盼,眼神尽往帅哥身上瞟,边看边议论着什么,间或掩嘴大笑,看来无论男女,大家都发育的很不错。

广场边上摆着几张桌子,后面立着一个横幅,上书“报到处”三个字,红底白字一如我们平常见到的横幅。桌子后面坐着几个人,其中有三两人敞着衬衣,露出里面灰色的白背心,裤腿挽的老高,翘着二郎腿,还抽着烟。我顶烦这种形象了,在我没有学习条令条例之前我就已经知道要维护好军装和军人的形象了——黑社会的还知道黑色的西服西裤要熨的笔直穿的严整呢。后来经过了解我发现,大部分袒胸*者并非真的是因为热的受不了,而是为了装吊,这种装吊方式跟街边叼着廉价烤烟的黄毛小混混差不多,都很低级。

广场另一边整整齐齐停着一溜军绿色大卡车,卡车上蒙着帆布,想来这便是运送我们到目的地的交通工具。我们的带队领导带着三个士官过来说,现在开始点名,被点到名的要答到,同时要认清楚是哪一个班长点了自己的名字,认定他,跟他走。我、杜仲、远志还有其他一些人被一个个头不高但敦厚壮实的班长点到了名字,依着带队领导的要求,他的国字脸,眯缝眼,已经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海里。石韦和甘松以及另外一些人被一个高高壮壮的班长点了名。其余人的归宿则是一个英俊消瘦的班长。三个班长无一例外的一脸严肃,军容严整,军姿挺拔。这才像回事,不是误人子弟的模样嘛,我心道。背包和行李先被递上了车,整齐的码好,然后是人开始蹬车。这卡车生的高大,要爬上去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们班长边讲解边给我们做了示范,蹬车也是有一套动作和一些技巧的,首先抓住车后面的铁链,然后注意到后门下面有一个脚蹬,脚踩到脚蹬上踩结识,胳膊和腿同时用劲,翻身上车,班长说着真的就跃上了卡车,动作干净漂亮。他又从车上跳下来,看着我们做。按照他将的动作要领,大家都顺利的上了车,只有其中几个被人托了一下厚重的臀部。还好有铁链,还好有脚蹬,还好有动作要领,不然的话这么一大群穿军装的,挨个像朱自清的父亲爬月台一样的往车上爬,一群人趴在车帮子上,上下不能,可能还伴着哇哇鬼叫声,那可真是要让来来往往的人民群众大摇其头了。

我和班长坐在最后面,他是为了守着车门,以防有人有意或者无意的从车上飞下去。我是为了看风景,火车进入河南境内后我就发现周围的景致已然开始改变,绿色渐渐盎然,黄色渐渐褪去,想来卡车行驶的这一路风景一定不会差。十几辆卡车排成一条长龙在公路上行驶,颇为壮观。路两边有竹有松还有不知明的灌木和郁郁葱葱的绿草。从小到大我一直有一种感觉,很多场景似曾相识,仔细回想,这场景我确实没有到过,那就只有两个解释了,要么是在梦中梦到过,要么是前世残留的记忆被唤醒了。这条路我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这种相识非常清晰。记忆中,我走过这条路,路两边郁郁葱葱,绿荫如盖,没有一缕阳光透下来,只有一条马路伸向没有目的地的前方,有淡雾缭绕,有芬芳的气息,路上只我一人,没有恐惧没有寂寞,只有惬意和陶醉。

生在南方的人或许已习以为常,还有可能会觉得我太过矫情,不过我当时真就是那种感觉,有一种想飞身下车,在这路上,林间,慢慢徜徉,细细品味。说实话,这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活着的竹子。或许是他们看不到这景色,或许是已经习以为常,又或者对景色没什么兴趣,车上醒着的人还在聊天,高声问班长这样那样的问题。通过他们的问答,我知道了:训练有点累,只有多吃苦才能改造好自己;我们跟女生不在一起集训,就别痴心妄想了;内务要求很严格,每天都要检查卫生,而且还要评比;我们有打靶的机会,不过在此之前要先趴在地上练几天瞄准;伙食一般,不过管饱;有服务社,服务社里面有长途电话,但不能未经允许不能去服务社;有上街购物的机会,但这种机会极少;有劳动,但劳动量不大;班长是安徽人士,尚待字闺中,没有婚配;据说这里有敌特分子而且不少,所以大家要搞好保密工作;这里没有外星人出没过,也没有麦田怪圈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可以看到问答涉及到了方方面面的问题,倒省得我再去问了。对陌生人,尤其是将要管我的陌生人,每问一个问题我都要紧张半天,据说紧张情绪会让身体分泌毒素,如果这么多问题都要我来问的话,问完之后估计我就中毒身亡了。

汽车到达目的地停下来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多钟,大家跳下车卸下行李后,当即有很多人拜托别人看管自己的行李然后四散狂奔,边跑边解裤子,几个小时晃晃悠悠的路程让大家都尿意盈盈。大家在路边发现了一个小树林子,虽然其中树木尚没有粗壮到可以挡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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