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只是我有一事想不通,既然是娘娘安排的人,怎不早早下手放火,非要在外窥视了好几日,还被我的的奴才发现了。”
她慢慢吞一片橘子,笑道:“本来哪用你亲自动手,可惜那几天正是雪化之时,外头潮湿不易点火罢了,才延迟了几日。”她停一停,又道:“就算被抓了也不要紧,身上有现成的火石、火油,就可以按了意图不轨的罪名给慕容世兰。”
我怡然微笑:“可惜不如烧宫伤人来得罪名大啊。”我望着她,“娘娘终于可以报仇了,但不知有没有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过?”
她惘然摆手,目光黯然:“将来?本宫无儿无女,将来可以依靠谁呢。”
我正要答她,忽然槿汐匆匆进来道:“娘娘,襄贵嫔殁了。”
我一惊,立刻平静下来道:“你去打点下,要送什么的别错了礼数,等下本宫就会赶去和煦殿。”
端妃见她出去,看着我道:“你都安排得没有纰漏么?”
我镇定道:“是。半个月前下的药,算算到今日是该发作了,温太医很小心药量,想来不会出错。我私下问过他,他说服药后常有梦魇之状,加上慕容世兰的废黜是她告发,如今又死了,正好对得天衣无缝,人人都会以为她是愧疚而致心病才死的。”
端妃略略思索道:“那就好。曹琴默心计颇深,又知道你扳倒慕容世兰的事,若一朝反口就不好办了。”她想一想道:“医者父母心,倒是难为了温太医,他可比不得咱们的心性。”
我略了低首,为了我,温实初总是肯的,哪怕是杀人,只要能保全我,他亦下了手,尽管他心底是不忍的。
曹琴默虽然与我携手合作,但也是彼此存了戒心的,明杀绝对不智,暗杀也不一定能利落干净,惟有下药一着,最不着痕迹。
只是我,尽管感动温实初的所作所为,却并不十分放在心上。不知世间的女子是否和我一样,不爱的男子再付出,亦是不上心在意的。
我收敛了心思,嘴角微挑,冷笑道:“慕容世兰若非她从旁出谋划策,还不至于凶狠至此。”
端妃颔首道:“她当初能为一己之利出卖华妃,难保日后不会出卖你。华妃虽然凶狠跋扈,但没有家族撑腰,也成了没有爪子的老虎,不足为惧。而曹琴默就不太好对付。她一死,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端妃清冷一笑:“慕容世兰当日罚你曝晒下跪,若曹琴默肯分解劝上一句,华妃若听得进去,你的孩子未必就没了。且你怀孕之初,又是谁在皇后宫中你去撞恬嫔的肚子?”
七十四、兰折(6)
我对着窗外天光,护甲上闪烁起冰凉的光泽,我泠然道:“杀便杀了,娘娘不必再提当日之事,徒然叫她再惹人厌憎。”
她叹息一声,“只是可怜了温仪帝姬年幼丧母。”
我转首,掀起窗帘,向着曹琴默的宫宇澹然而笑:“娘娘方才不是担心老来无靠么?温仪帝姬有娘娘这位义母,想来必定出落得乖巧懂事,皇上应该也是没有异议的。”
她无声地笑了,“你从前所说的大礼就是这个么?”
我悄然抿了抿唇,道:“娘娘如此喜爱帝姬,必然会将她视如己出,加倍疼爱吧。这是再好不过的归宿,但愿襄贵嫔可以含笑九泉。”我叹息:“槿汐曾劝我斩草除根,以免日后成患。可帝姬毕竟还年幼,我却是下不去这个手。”
她静静瞧我一眼,粲然微笑:“若是经我的手来抚养,即便温仪帝姬将来晓得她生母的死因,也必定顾忌我这个养母的养育之情。”
我略略一笑:“帝姬还小,长大了未必还记得生母。何况生娘不及养娘亲,有娘娘的照拂,她未必知道襄贵嫔是怎么死的。”
端妃恳切道:“我必然十分疼温仪帝姬,许她我所能给的一切。”
七日后,襄贵嫔出殡,追封为襄妃。因在正月里,丧仪办得也简单。因皇后已经抚养了皇长子,温仪帝姬便交了端妃抚育,倒是敬妃颇为感叹,私下向我道:“真是羡慕端妃娘娘,有了孩子,既可以打发平日的时光,自己将来也有依靠。”
我笑道:“娘娘风华正茂,想要孩子还怕没有么。”这么说着,自己却忧虑起来,小产这么久,圣眷又颇盛,我怎么还没有孩子呢。
如此一想,愁绪也渐渐弥漫心间了。
七十五、睡起莞然成独笑(1)
乾元十六年就在这样断续的风波中来到了。皇后主理六宫,旧仇已去,新欢又不足为虑。我依旧是独领风骚,安安稳稳的做我的宠妃。余暇时,我只召来了温实初,请他为我调理身体,以便能尽早怀孕。慕容世兰的死,让我越发觉得宫中的欢爱实在太缥缈,不如自己的一点骨血来得可以依靠。
于是温实初频繁出入存菊堂,既为我调理,又要照顾眉庄的伤势。
不知为何,眉庄本应很快愈合的伤势好得很慢,几乎隔几日就要反复。温实初头痛不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更加细心照料。
眉庄倒也不怪他,只说:“是我体质敏感而已,倒劳烦了温大人多跑几趟。”
眉庄对我频频被玄凌召幸的事并不甚在意,因和她一起居住,我起先原怀着忐忑之心,渐渐也放下了。
这年冬天特别寒冷,雪一直断断续续地下着,我时常和玄凌一同握着手观赏雪景,一赏便是大半日。那时的他心情特别宁和,虽然总是不说话,唇角却是隐约有笑意。
有一次,我冒雪乘轿去往仪元殿东室,玄凌正取了笔墨作画,见我前来,执了我的手将笔放入我掌中,道:“一路前来所见的雪景想必甚美,画来给朕看如何?”
画画本不是我的所长,然而玄凌执意,我也不好推托。灵机一动,只摊开雪白一张宣纸,不落一笔,笑吟吟向他道:“臣妾已经画就,四郎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