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穿过锁骨的铁链拷在墙上的谢云嫣打了个冷颤,牵扯到伤口,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恍惚间,她听到有人说了一句“世子妃来了,掌灯”,紧跟着,昏暗的烛火便映亮了眼前的一方天地,摇曳的烛光随时都有被夜风吹熄的可能,似乎同她一样的身不由己。“吱嘎”一声,斑驳破旧的木门被夜风吹开,一股冷风从外面灌了进来。“我的好姐姐,近来过得可好?”
“邵菀,你不得好死!”
谢云嫣被用尽了极刑,昔日于疆场上英姿飒爽的谢家大小姐,竟成了一个废人!原本圆润饱满的指甲被尽数拔断,鲜血顺着指尖滴嗒嗒落在青砖之上,顺着砖缝蜿蜒流下。那本该是持剑的手,谢家的玉萧剑法名震天下,像舞姿一样优美,可她如今莫说是拿剑上阵杀敌,连动动手指都成了痴心妄想。苏黎和邵菀这对狗男女!若有来日,她谢云嫣,必将今日她们所做的这一切,都讨回来。谢家,本是武英之家,她爹谢玄更是东曜赫赫扬名的大将军,可惜天柱峰一役,葬送了谢家一门忠烈。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她爹的那位好兄弟,邵菀的父亲,邵城!后来她才知道,邵城趁着她爹与敌军血战力竭之际偷袭,冒认军功,受封为将。事后,还给她爹扣了一顶卖国通贼的帽子。她爹没有战死在沙场上,而是死在了邵家的阴谋里!她娘亲在孕中被人下毒,生下一个死胎便撒手人寰,婶母被冤下狱,堂妹流落风尘……桩桩件件,除了经手的邵家人,她的未婚夫婿苏黎也是始作俑者之一!可恨她识人不明,甚至还被他哄骗着成为了手中最利的一把刀,为他铲除异己,斗倒他的兄长,助他坐稳了靖国公府世子的位置,可是最终她换来的竟只是这一身狼狈,真是可笑!邵菀:“看在你这点子功劳的份儿上,妹妹再好心告诉姐姐一件事吧,也好让你当个明白鬼,其实当日苏黎见你舞剑后为你弹奏的那首曲子,并不是他谱的。”
“出匣电飞掣,纤腰气激昂。龙泉腾月白,秋水耀星光。娇艳英雄托,恩仇生死忘。深闺修剑术,珍重在行藏……真是首好诗呢,可惜,这也不是他做的……”邵菀掩唇笑出了声,原本娇俏的面容忽然变的可憎:“真是可笑,姐姐你常说欣赏他的才华,可你从始至终就爱错了人!”
谢云嫣恨的目眦欲裂,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本就未愈合的指甲随着她的动作撕裂开来,十指连心,痛苦难当。邵菀命人解下谢云嫣,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将军府大小姐,如今如蝼蚁一般匍匐在她脚下,何其痛快!她狠狠扯住了穿过谢云嫣琵琶骨的锁链,看着谢云嫣脸色煞白,她却笑的狰狞:“我原还想再多留姐姐一些时日的,可是苏黎和我说,未免夜长梦多,让我今日就送你上路。”
谢云嫣眼底猩红一片。她谢家的女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在那些人解开束缚住她的铁链的那瞬,谢云嫣拼尽全身的力气奋力撞到了墙上,眼前顿时被一片血色笼罩,无力的跌倒在地上,任由鲜血蔓延开来,意识逐渐模糊……有人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似乎还有一些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吵得人心烦意乱。她皱了下眉头,缓缓睁开了眼睛,不过一瞬便又“倏”地紧闭。阳光,太刺眼了。奇怪……自己怎么还活着?没等谢云嫣想出个所以然来,忽觉耳边的声音蓦然拔高:“小姐?!小姐您觉得怎么样?您别吓奴婢啊!”
这是忍冬的声音!怎么可能,忍冬早就已经死了。她微微偏过头,就见一个十三四岁、娃娃脸的小姑娘欣喜的回望着她。谢云嫣不觉红了眼睛,恍然自己是重生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小姐,靖国公府的人欺人太甚!凭个下人居然敢拦您在府外?”
她想起来了。苏黎的父亲靖国公抱病。她傻傻的在外求医问药,奔波数月,终于觅得了良方,回程时却遭到了好几波截杀。好不容易披星戴月的赶回长安,却被靖国公夫人赵氏命人拦在门外,连国公府的大门都不许她进。谢云嫣连日奔波,身体早就吃不消了,再加上之前受伤未愈,眼下再见到赵氏那副嘴脸和那群下人阴阳怪气的样子,一时急火攻心便晕厥了过去。从前她父亲还在世时,靖国公府的人见了她恨不得隔着二里地就请安问好,赵氏也是满口“我们云嫣”如何如何,可后来她爹枉死,谢家败落,靖国公府的人便随之露出了真面目。回过神来,谢云嫣眼底极快的闪过一抹戾色。既然老天爷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那今生,她就好好同他们算算这笔账!赵氏听到了忍冬方才激动的叫嚷声,知道谢云嫣醒了过来,冷笑了一下,微微偏过头对身边的老婆子吩咐了句什么,然后便见那人一脸贼笑着跑开了,再次回来时,手里捧着一个描的十分精致的匣子。谢云嫣缓缓起身,赵氏以为她要灰溜溜的离开了,扯了扯唇,说道:“站住!”
忍冬瞧不惯她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冲上去就要同她理论,却被谢云嫣轻轻拦住拉到了身后,她神色冷漠的望着赵氏,凉声道:“夫人有事?”
见状,赵氏微微闪神。她怎么觉得……这丫头醒来后跟方才有些不大一样了呢?从前谢云嫣面对她的时候,完全是把她当成未来婆母来恭敬的,即便方才自己对她百般羞辱,她也是一副低眉敛目的模样,不像此刻,满脸冷漠,眼中透着倨傲。皱了皱眉,赵氏不悦道:“我恐你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赶明儿还缠着我儿,索性今儿就跟你把话说清楚。”
“你休想攀龙附凤妄图嫁给黎儿,只要有我在一日,你就别指望能进国公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