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赵氏整个人毫无形象地瘫倒在地。刚刚还带着高傲笑容的脸上,只剩一片茫然,连要双手过头接下圣旨都不记得。还是信阳大长公主强撑着和宣旨太监说了几句,又命一个丫鬟接过圣旨,这才把场面圆了过去。在目的各异,但都落在赵氏和邵家人身上的目光中,只有一个人悄悄变了脸色。谢云嫣没想到,苏钰居然会这样胆大。她昨夜入城之前,给苏钰再一次检查过伤口,和赫连侍两人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不要乱动,不然伤口崩裂,有可能性命难保。苏钰也点头答应,是他最信任的几名暗卫亲自抬着软轿,与她们两人在城门口分别。之后,她趁夜去杨阁老府求见杨夫人,赫连侍在城外静待出场时机。他怎么会晕倒在京兆衙门前?谢云嫣的心,一瞬间变得极乱。但是现在的情况,让她不得不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苏钰是个罕见的聪明人,那么他这样不要命的举动,显然是为了得到什么……思及此,谢云嫣悄悄抬眸,望向已经隐藏不住怒意的信阳大长公主。大长公主进门时就说,是因为皇帝才会到靖国公府来,那今日她被赵氏和邵家的自作多情蒙蔽,就等于他们这几个人,欺瞒天家。苏钰此举,就是要让此事无法掩盖。堂堂正正的阳谋。“皇帝还有另外一道口谕,”宣旨太监四下一扫,声音重新正肃起来,“将军府嫡长女谢云嫣,精通医理,献养气丹于朕,并在京郊义诊救治百姓,赐黄金百两。”
谢云嫣端正神色,行礼如仪:“臣女谢陛下赏赐。”
宣旨太监满脸堆笑,亲自扶起了她:“皇上已经知晓您受苏公子所托,送药方回长安之事,大赞您有侠义之风,即便婚约已退,也守信重诺。”
谢云嫣心中大定。有了皇帝的金口玉言,从今往后,她彻底与苏黎没有纠葛。宣旨到此结束,众人也纷纷起身,宣旨太监离去之前,对信阳大长公主和杨夫人行礼:“两位大长公主留步,皇上让咱家多嘱咐一句,冒犯天家尊严者,尽管处置。”
说罢,眼神意有所指地在赵氏和邵家母女身上扫过。“本宫知道了。”
信阳大长公主道。送走了宣旨太监,信阳大长公主脸上的笑容被寒意取代:“本宫知道诸位都累了,可今日事今日毕,看座。”
虽然想赶紧离开靖国公府这个是非地,可一来大长公主发话,二来也想看看会有什么结果,在下人搬来了软凳之后,各位贵妇也都寻了位置,静静坐下。“来人,把苏二公子带上来,本宫有些事情要问。”
大长公主看了一眼地上装昏的邵菀,厌弃溢于言表,“还有,让邵小姐也清醒清醒。”
“大长公主,您看,我们两家向来亲厚,今日便算了吧?”
赵氏挥开丫鬟扶着自己的手,膝行至大长公主身边,低声下气哀求。苏黎是她的心血。从苏黎降生开始,她就在为苏黎能继承国公爵位努力,请最好的夫子教导他诗书武艺,言传身教如何利用他人,达成目的。而苏黎,样样出色,在心机谋算这方面,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十五岁起就为了吞下谢家势力开始谋划。明明一切都很顺利,和邵家联手,背刺谢将军使其战死沙场,苏钰也被打压的毫无声响,甚至落入了他们的圈套,命悬一线。怎么今日忽然就天翻地覆了呢?赵氏不求情还好,一求情就让大长公主想到自己刚刚被蒙蔽后捧着靖国公府的样子,说话便毫不留情:“国公夫人好胆识,竟敢在本宫身上使这狸猫换太子的伎俩!”
“我、我……”赵氏六神无主。“不过您别担心,您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妇,本宫不会对您动手。”
大长公主淡淡道,“国公夫人不如替本宫抄经,为国朝祈福吧,在您对佛法有所顿悟前,本宫会派人日日来取您亲手所抄《法华经》。”
变相软禁。并且大长公主什么时候解气,什么时候才会承认赵氏对佛法“有所顿悟”。不再理会赵氏,大长公主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跪在地上的苏黎与不得不清醒的邵菀身上,半晌,才幽幽笑了起来:“苏二公子,本宫刚刚已经查明,与你在书房中欢好的丫鬟并不叫菀儿。”
“本宫实在好奇,你口口声声喊着要娶为妻子的菀儿,究竟是何人呢?”
苏黎咬牙,抬眼望谢云嫣方向看去:“我喊的不是菀儿,是谢……”“苏二公子不会要说,喊的是我吧?”
谢云嫣挑眉,这男人的厚脸皮实在是让她震惊,“我姓谢,名云嫣,小字嫣儿,这辈子可没有人用与菀字同音的字来称呼我。”
大长公主现在对谢云嫣的感情,是极度的内疚和羞愧,见状狠狠一拍桌子:“苏二公子,你要不说,那就和本宫去到圣上面前解释吧!”
“我说,我说!”
苏黎想到前次面圣被打廷杖的痛苦,吓得连连磕头,“是邵菀,是她之前用暖情香勾引过我,所以我才将丫鬟认成她!长安城中关于谢云嫣的传言也是她散布的,就因为谢家不愿帮她隐瞒虐死丫鬟之事,便怀恨在心,要把此事推给别人!”
“你说谎!”
邵菀再也伪装不了楚楚可怜的样子,抬头大喊,“我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勾引一个和我义姐有婚约的男子!明明是你使人去说谢家见死不救,不仁不义的!”
四下一片哗然,那些针对谢云嫣的谣言,此刻,不攻自破。隐瞒命案,这可是藐视王法的罪,别说闭门不见,谢家就算把邵家告上公堂都有理可依!就在两人撕破脸皮,互相攀咬之时,谢云嫣大步上前,钳住邵菀的右手,一把将她的衣袖捋至肘上,将一段光滑小臂展露在了众人面前。谢云嫣柔软甜蜜的声音清晰响起:“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我的好义妹,你右臂上的守宫砂呢?”
为了证明贞洁,本朝所有未婚女子的右臂上,都会有一枚鲜红的守宫砂。而在夺目的目光下,邵菀的小臂洁白如玉,没有半点红色。“本宫今日便做个好人,成全你二人。”
信阳大长公主见状怒极反笑,“聘妻奔妾,便将邵小姐赐给苏二公子为贵妾,妾室不宜大操大办,选个吉日,国公府派顶轿子把邵小姐抬进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