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殊扬起头,一脸优越,故意做出一副不情愿的表情,道:“若真有这一日,你当街行乞,本公子便只好勉为其难,将你收养了。”
“我都已经行乞了,你还不是夫唱妇随,与夫君一同流浪街头,到时你一个乞丐婆也好不到哪去,拿什么接济我?”嬴珩一脸坏笑,优雅躬身,缓缓伸手。
韩文殊对他的邀请视而不见,咬唇轻笑。
嬴珩见伸出的手始终没回应,便失了耐心,一把将她拉出锦被,挑起她的下巴,邪魅而笑,却隐约藏着一丝认真,“一世长安可能有点难,但是一生流浪就简单多了,就是这颠沛流离的日子你过得惯么?”
“为何会颠沛流离?”韩文殊迷茫问道。
“堂堂天子委身相随,与三公之一的公侯将军一同流浪,就你我的身份,你还想过太平日子?”
窗外的光洒进屋内,透着淡淡金辉,嬴珩面上的笑让人看不真切,韩文殊心中一悸,她绕过那片光辉,朝他怀中又挪了几分,捕捉着那飘渺如烟的情绪。
“那是什么意思?”韩文殊战战兢兢地问道,她的声音渺茫生涩,不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就像他的眼睛,深不见底,她不敢再探测,只好将疑问道出。
幽深的眸色渐渐分明,嬴珩淡淡一笑,将这莫名其妙却又不同寻常的气氛化解,他随手打开一个衣盒,取出锦衣,绕到韩文殊身后,轻轻披在她身上,拖长声音,悠悠笑道:“我的意思是——更衣,出宫,吃饭。”
韩文殊怔怔愣在原地,希冀地望着他,似乎这样就可以有答案一般。
他刚刚说流浪,说要颠沛流离,说不再有太平之日,她从不敢想这些,但是这才是她想要的,她一早便说过,她不想一生都藏在宣室殿,做他的阿房女,但她更不想要东宫之位,若她终有一日无法忍受,她会离去,可是她怎么舍得离开他……
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但若连夫妇都做不成,如何相伴终生。
就在刚刚,她贪心地以为,他会放弃九五之位,但是看着他慵懒的神情,她才明白,原来是她一厢情愿。
好吧,这样也好。
他是个好皇帝,他是仁君,他是明主,却永远不可能是她的夫君,他不属于她一个人,他是万千子民的君主。
韩文殊释然地笑笑,等她回过神来,身上衣衫已然穿戴整齐,只是全身轻飘飘的,极不自然,她低头一看,只见白衣青裙,绸带翩然,三千青丝垂下,着实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韩文殊不明所以地抬头,正好撞上嬴珩审视的视线,她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指手画脚,在自己身上比划着。
嬴珩凝视了她片刻,笑着握住她不知所措的双手,啧啧称奇:“与你相处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你身着女装,没想到还别有几分姣韵,果然人靠衣装。”
韩文殊再次低头,前后左右地看了个遍,衣袖襦裙做工精细,衣料也是上好的绸缎,颜色淡雅低调,倒是合她心意,但是这突如其来的换装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眸直直瞪向他,等着他的回答,现在这般模样,叫她如何出去见人!
嬴珩似是猜出了她的心思,凝眉慵懒一笑,眼中全漾满柔光,理所当然地解释道:“既然要出宫上街,自然是要装扮一番,难道你想像上次一样?”
上次?韩文殊迅速搜索脑中记忆,他们并肩走在街上有很多次,哪次也没发生过什么,她不解地看向赢珩。
“你偏要离开的那次。”赢珩眼眸一深,淡淡道。
韩文殊恍然大悟,他是指那次在临江楼,与如意分开,他们二人走在街上起了口角,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当时还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恐怕都觉得他们是断袖,那场景回想起来,却是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你我保持一段距离就好,何必要穿的这样?”韩文殊愣愣问道。
嬴珩被她的呆愣劲儿逗得发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我夫妻,与我并肩出行就这么难为情?你穿着一身劲装,为夫稍微靠近你一点,就要被路人侧目诟病,而如今郎才女貌,让他们羡艳去吧。”
提到夫妻,韩文殊本已平复的心情再次被牵动,她神色蓦地黯然,长睫敛动,垂眸看着脚尖,瓮声瓮气地怨道:“不要脸,女貌在这儿,可是何来郎才?再说,谁和你是夫妻了?”
嬴珩似是看出她的故意调侃,也看出了她有心事,便收起慵懒的神色,深深注视她片刻,执起她冰凉的手,沉定道:“我说过,你要的我会尽力给你,我不会把你一直藏在身后,终有一日,娶你为妻。”
韩文殊心头一痛,不着痕迹地从他手掌遁出,声如蚊音,喏喏道:“我没逼你……”
“子卿!”嬴珩扳过她的身子,让她正朝着自己,他心中忧急,话到嘴边,藏在心中的计划险些脱口而出,好在看着她眼睛的那一瞬间,理智回转。
他满含深情地看着她,像是在恳求,“相信我一回,就这一次?”
韩文殊想要躲开,却挪不动脚步,她全身都不受控制,那浓浓深情融在他眼里,就那样将她包裹,虽然不可置信,虽然不切实际,但是她却不得不信,那双似花似凤的眼睛仿佛有魔力,勾引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即便是万丈深渊又能如何?还能比现在更堕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