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在谷雨的前一天早上,当老三媳妇过去送饭时,发现公爹正怒瞪着眼睛看着她,吓得这个有些另类的女人,不敢在这里多待一会,不待公爹吃饭,赶紧端着饭碗,离开了公爹的房间。
出来后,还心有余悸地告诉大嫂,“今儿个不知怎么,咱老公公,老是拿眼瞪我。”
大嫂听过,心里“硌噔”一下,再看那碗饭,原样没动地端了出来,就有些不祥的预感,顺口问道,“他没跟你说点什么?”
“没,”老三媳妇说,“他什么也没说,两个眼睛也不眨巴,一直就那么瞪着我。怪吓人的。”
老大媳妇觉得这不是好事,赶紧回屋里告诉丈夫,说他爷今天有点怪,躺在炕上不吃饭,老三家的过去送饭,却一眨不眨地拿眼瞪老三家的。
老大听媳妇这样说,也觉得有些奇怪,起身到了父亲屋里,刚问了声,“爹,你怎么啦?”就被父亲的面部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老大清楚地看见,父亲的瞳孔,早就扩散了。他好像临死前很痛苦,曾做过剧烈的抗争,最终没能战胜死神,怀着满腔的愤怒,圆睁两眼,极不情愿地到了另一世界里。
大儿子克制着内心巨大的恐惧,转过头去,伸手放在父亲的脸上,轻轻地往下抹了一下,总算让父亲阖上了眼睛。
随后,老大急急出了屋,像吓着了似的,一惊一乍地向家里人宣布,“咱爹老了,咱爹老了!”
老大的恐惧,传染给了家里的每一个人。每个人在听到这一消息时,都吓得张大了嘴巴。
较比而言,二瘸子这会儿,还算理智,他好像早就预料到,今天,会发生这事儿。
听到大哥宣布了噩耗,片刻惊骇之后,二瘸子便主动帮大哥出主意,“哥,赶快把堂屋收拾一下,再找两条板凳,卸下门板,咱得先把咱爹抬下炕呀。”
幸亏二瘸子的提醒,老大老三这会儿,也仿佛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纷纷行动起来。
三个儿子忙了一会儿,就把门板放好,铺上谷草,哥儿仨连抬带托,好歹把父亲的尸体,抬到了门板上。
这会儿,二瘸子觉得,还有什么事,做得不合套路,似乎少了点什么。
仔细想想,猛可里发现,父亲还没穿寿衣呢。立马跟老大说,“哥,咱还没给爹穿衣服呢。”
老大老三听了,也像忽然想起了这事,都说应该穿。
看看父亲脸上,好像还带着某些狰狞,刚才从炕上往下抬时,身上还散发出恶臭,兄弟们便不敢轻易着上前搭手。
犹豫了片刻,老大像冷丁想起了什么,推托道,“老二,我记得咱妈老的时候,是老三家的,领着她们妯娌几个,给咱妈换的衣服。当时咱都不在跟前儿,这寿衣该怎么穿?咱又不在行。我看这样吧,咱还是到后街去请大明白吧,让他来帮着照应,咱也好知道该如何上手。”
二瘸子这会儿也不敢上手,听大哥这样说,也觉得在理,顺着老大的话,说,“大哥说的对,咱还是去请大明白吧,让他来帮着给咱爹换衣服。反正咱爹的后事,当不了,还得请他来操办,一客不烦二主,一便把他请来就是了。”
说着,转头对老三说,“老三,我和咱哥,在家里还有些事,你赶快到后街,去请大明白,就说咱爹老了。”
老三得话,转身出门,到后街去了。
见老三出去,老大老二,赶紧到爹的屋里,胡乱把堆放在炕上的被褥卷起来,搬到院子里,又找来铁铲,把屋里长期没来得及清理的脏物,给清理出去。
因为办丧事,还要用到这间屋子,老大又赶紧找来斧子,把早先钉窗子的钉子取出,重新打开窗户。
兄弟二人刚忙碌出个头绪,老三领着大明白已经到家了。
大明白刚进屋里,就被一阵恶臭熏得恶心,只朝门板上的尸体扫了一眼,就大致明白了就里。转头吩咐老三,“老三,你赶紧先去烧一锅热水,得先给倷爹净净身,总不能让倷爹,带着一身脏物走吧?”
老三听了,赶快张罗着去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