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乐缓缓地松了松紧绷地面庞,长长地吁了口气,向汉王投去了欣赏的目光:“民间有鄙言云:死马当活马医。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治国理政若无壮士断腕,一往无前的勇决,何以清弊革隳。此事便照卿等所议执行。”他顿了顿,道:“萧景嵩听旨。”
“臣在!”萧景嵩欣喜地跪拜俟谕。
“朕命尔为浙南巡按御史兼处州府防御讨击使,全权负责处州平贼之事与闽贼接洽事宜,即日乘驿赴任。”
“臣遵旨,万岁万岁万万岁”,起身侍立一旁
“汉王听旨”
汉王兴冲冲地倒拜侯诏。
“朕命尔为浙北诸府巡按御史,兼平南大将军,督促台州府参将梁兴文等等浙东各卫所千户,全权负责处州府东、北、西三面的征防,勿令两贼一人蹿伏王化,俟两贼相戮劫余,即入处州府清残抚孤。”
“臣遵旨,万岁万岁万万岁”起身侍立一旁。
雍乐抬首扫视殿外,道:“除了姚广孝,诸位暂且回府,今日所议之事切记保密,待云开雾散时再昭示朝野。”
众人谢恩辞陛而去。汉王暗中睥视着太子肥硕摇晃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不一会儿,大殿内唯有龙案上端坐,满腹心事的雍乐以及下方凝神如入定般的姚广孝。君臣相对默然,殿内一片寂静。
忽然,一道惊雷划过殿顶,打破了这片寂静。雍乐咳了声,道:“先生可知朕心中所想?”
姚广孝倏地睁开三角眼,精光四射,干瘦的面皮微微动了动,朝皇帝躬身道:“处州府之乱乃藓芥之疾,陛下所忧的乃是邪魔凭陵,割擅地方,玷染洁净。即使是王畿也迫于妖氛,而不得不以每三年献阳男姹女以饵彼之欲壑,希冀朝露之安。因天宫裹足不前,致使陛下愁肠百结。”
雍乐点了点头:“卿言甚合朕意,那阳男姹女倒是由神祗暗中送来,未损王畿。四天前,海妖挟卷京城千民而去,所幸安然返回,据复归者传言:此赖敖鑫之力。虽有此辈殚精竭虑,致王畿、东海、福建、湖广、江西之间勉强粗安。然物多氛疹,人多咨怨,若不尽快剔除剧毒凶恶,朕及尔等百僚万民将如幕上燕巢,洪涛漏舟。可恨诸天神尽似枯草朽木,朕广营三清,四御等的观宇神座,尽诚奉斋,可彼等岿然不动,此境血雨腥风。不知卿有何筹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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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广孝微一思忖,奏道:“陛下,微臣记得昨天由汉中府发来的六百里加急文书中言道:六月二十三日,由洛阳府洪威镖局负责押运的从西安府至成都府的十万两南征饷银在昭化县与剑门县之间被劫夺;饷银只剩下一车二万两由劫后余生的四人送还到昭化县。不知陛下可曾在意?”
雍乐想了想:“朕记得,根据余生四人中有三个正常人与一个疯子向昭化令详述的当时情况,他们声称是遭到了一个凶煞残忍的树妖拦截阻杀,一行四十七人,除了一个疯了,另外三个惊弓之鸟,其余四十三人俱被残忍屠杀。昭化令闻报后立即差衙吏去核实查访,果如彼等的说辞。不知卿何以在意一桩意外事变?”
姚广孝应道:“臣所在意者乃那疯子所述在旁人看来似乎是痴言癫话。”
雍乐哦了一声,虎目炯炯注视着姚广孝。
“根据那疯子所供述的一些碎词渣语,可知:杀死那树妖的乃是一个俊美少年,当时那个少年已身受重伤被树妖绑缚,命悬一线之际,忽然浑身瑞彩大作,仙光腾腾,六道光剑瞬间击毙树妖。至于那个少年,其余三人向昭化令坦言是镖局后进——徐卿玄。依臣愚见,此事大有隐情。”
雍乐深吸口气,淡然道:“话虽如此,可那徐卿玄如今已是下落不明,估计是与树妖同归于尽或是坠下深渊粉身碎骨。即使找到他,又于如今险恶动荡的局势何补?天界尚且束手无策,何况一介黄口孺子!”
姚广孝双目精光依旧:“陛下,被徐卿玄击杀的树妖,臣大胆估计其实为涂毒西南诸省上百年,役使山神土地的大妖——翠獐。能击杀此般厉妖者,修为定然不浅,臣无状异想:此人如今必定在世,只是时机不到,而隐于九地之下,他时能助陛下伏魔降妖者,非此人莫属。”
雍乐一闻此天马行空般的猜测,寂寥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不过很快为愁虑所取代。长长地吁了口气:“但愿如此。”
在雍乐的叹气中,应天城西南划过一道巨大无比的闪电,似要将墨空撕裂中分,接着是一道拔山推海的霹雳;暴雨倾盆而下,雨幕朦朦胧胧;雷声遮住了世间一切声调异响;雨水洗涮着世间一切垢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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