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年轻时有个好朋友叫蒋应昌,刘承宗打破合水县城那年,合水知县蒋应昌给高逸写过信,提及陕西民乱和刘承宗事,还提醒他如果时局不稳,要县城操练民壮以备寇。
那时候高逸给蒋应昌的回信可是高枕无忧,甚至还嘲笑蒋应昌,我任职的这个名山县啊,是一点儿都不怕流寇,因为身边全是土司,可怕的人太多了。
董部的董卜韩胡、天全的土司高际泰、六番招讨使杨之明,哪个是好相处的人物,如果农民军穿越重重阻隔打到他面前,练再多民壮也没有用。
结果刘承宗就真来了,实属梦想照进现实。
知县被这消息冲击得满脑子浆糊,有心把两个脚夫喊到县衙问问情况,刘承宗分明在青海,怎么会跑到四川来。
知县高逸扑了个空,派去找脚夫的衙役回来报信,说人找不到了,不光那俩脚夫,县城所有脚夫及家眷都找不到了,一下县里少了大几百人。
这可急坏了高知县,名山县不注重操练民壮,就连三班衙役,因为平时事少,招的都不多,真遇上事连马快都凑不出一队。
别无他法,高逸只能从几个大姓出身的书办家借来三十几个僮仆,骑快马一路追赶。
结果万万没想到啊,脚夫没追回来,三十几个骑马僮仆也没回来,这事把高知县扰得焦头烂额,恨不得在衙门大堂扇自己嘴巴。
你说多管这闲事儿干嘛呢?好端端的,本来走些个脚夫也不算啥事,这下可好,他欠了书办们三十几匹马,这事若硬要他还,属于三年知县白干了。
高知县绝对不算清官儿,但也不是很过分的贪官,该干的活儿就勤快、不该干的活儿就推脱、该收的礼就收、不敢收的就不要。
有时候是个好人、有时候也不是个东西。
论及家财,不算万贯,但三十几匹马,咬咬牙也赔得起……但有个问题,高知县是个有文化、有格调的官员,从来不收人真金白银。
这会儿高逸悔得肠子都青了,需要用钱的时候,家里一堆瓶瓶罐罐,哪个也不能卖。
世界上最顶级的情报组织,就是傍晚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老头儿负责国家大事、老太太负责人际关系,双剑合璧,大明天子的锦衣卫也得往后稍稍。
高知县今天敢使人卖了家里的瓶瓶罐罐,明天就会被老头老太太传遍街坊四邻,何况三十几匹马也确实不是小数目,他舍不得赔这个钱。
为此名山县专门派出三名衙役,穿便装去往长河西,以探明贼情的名义出公差。
在高逸的脑子里,已经形成一套对将来的幻想。
穷凶极恶的陕西饥民正在给四川脚夫洗脑培训,发下刀枪棍棒斧钺钩叉,马上就准备来攻打县城了。
可是在大渡河的西岸,展现在脚夫与僮仆眼中的却是全然不同的情况。
那个叫刘承宗的贼首并不凶恶,除了强壮有力,谈吐与城中士子没什么不同,对他们的境遇深感同情、对他们的到来非常欢迎。
刘承宗趁着胡孝、王懂二人跑回雅州的时间,在大渡河西岸规划了生地熟地,把连成块的土地规划成一片片小土地。
有些地方熟地少、生地多,分的土地就多些;有些地方熟地多、生地少,分的土地就少些。
所有人都按户划分,哪怕是尚未成婚的单身汉,也同样会被分得属于一户人的土地,因为刘承宗说,把田地解决了,单身汉自然会成婚,到时候也会是一户人家。
为鼓励分了佃田的百姓多种粮食,刘承宗拿出囊谦送来的元帅通宝,告诉他们,种出粮食,到了季节会被炉霍县的官吏或打箭炉收购。
粮价随天时变化,如果没有天灾,那就一石粮换平钱八百、折二钱四百,有天灾的时候,官府收粮价格会有所抬高,多给种粮百姓一些回报。
这些举措,极大地安稳了四川百姓初来乍到的人心。
不过紧跟着,刘承宗的护兵就在长河西土兵的帮助下,在大渡河西岸方便交通的地带修起了堡垒,让这些百姓刚刚舒缓的心情又猛地紧张起来。
甚至都没撑到地里播种,名山县来的移民心里头就舒服了。
因为修堡垒的工作人员增加了三个,熟人,名山知县派来追捕他们的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