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风也就罢了,若是转成肺痨可怎么办?那她怕是真活不成了。要么逃,要么死,倒真是说得狠做得绝。
他正如是想着,忽然却听小丫头又一阵猛咳嗽。
他眉心一跳,再不犹豫,一把将她抱起来便走。她和白氏究竟什么关系还难说,但她绝不是白家的女儿。要为了报仇,却要她陪死,那他和姓白的又有什么区别。
神都灯红,瑞雪银妆。白弈看着恢宏殿宇那喜庆色彩,心烦气燥。
昨夜里收到皖州急报,他被父亲好一顿骂。
“你想去做什么?”父亲冷冷地道,“敌暗我明,投鼠忌器,你还要自己撞上去。”
他自然晓得。父亲说的是理。以殷忠行为人大概不会伤害阿鸾。为今之计,他其实不该回去,相反他应该以静制动,拖下去,拖到殷忠行自己露出破绽。
于理如此,但他于情何堪。
殷忠行对他成见颇深,旧恨新仇,万一狠劲上来,万一又生变数,万一,万一……
他怎能拿阿鸾的安危去赌博。
闻此讯时,他简直像被蜇了一般,一下子惊起来,冷汗涔涔,手足冰冷。他从没想像过,她会突然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他本以为即便有一日她会走,他也总能够看得见。但她突然不见了。不见了。看不见,触不到,全是未知。这种感觉,就像是突如其来的失去,打得他措手不及,铩羽狼狈。
他恨不能立刻飞回凤阳去。父亲却偏不许。他也知道不该。诸多应酬,又还有个公主,凭他编派什么借口都是不妥。但冷静自持说来简单,此时此刻真要做到,谈何容易。
犹豫踟蹰,举棋不定,他熬了一宿没睡好,见到公主也心神不宁。他担心的在千里之外,又哪还有心留在此处。
“今年你能多待些时日么?”全不知情的小公主问他:“你每次上元一过便走,几时才能不走?”
即便只等到上元,也还要等五六日。五六日,足够发生太多事情。白弈心里猛得一乱,站起身来便走。
“白郎?你……你做什么去呀?”公主惊问。
“临时有要事要办,请贵主见谅。”他头也不回走了,留下错愕的小公主呆呆愣在原地。
旁的日后再计较罢,他只要先把她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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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五 刀锋向
神智渐转清醒时,墨鸾依稀觉察了卧榻柔软。这已不是在那深山寒洞里了。她想睁开眼看看外面,无奈却头晕眼沉,身上也绵软无力,只能依旧闭眼躺着。
“小娘子遭寒气积袭,心肺受损,千万仔细莫要转成了肺痨,若是咳了血,怕就没得救了。这付方子早晚用文火慢煎了给小娘子趁热服下,连服一月。切记药一日不可停,稍有怠慢,是要落下病根子的。”
依稀听见个陌生的声音说话,似乎是位医师。过不多时,便有脚步声靠近。墨鸾心下一紧,却只听见卧帐掀起的沙沙声响,又片刻就被放下了。
莫非……殷大哥带了她回凤阳看病么……她此刻可是已经回到凤阳城了?
墨鸾猛地一惊,一下睁开眼来。果然见自己躺在一张柔软榻上,似是在家旅馆中。她听着殷孝脚步声远,猜想他大概是去抓药,立时翻身坐了起来。身上依旧没什么气力,又酸痛难忍,她咬牙忍了,飞速整理好衣物,跳下地去跌跌撞撞就往外跑。在山中她插翅难飞,但若是回了凤阳,只要能逃出去一会儿半会儿,随便央一户人家也能替她送个信。
然而,她才慌忙忙出了里屋就给愣在了当场。
她看见殷孝双手环抱,正靠着房门盯着她,安静得悄无声息,一如潜伏。她猛然一惊,当即倒退两步,腿一软,跌了下去。
殷孝抢上前一步,一把拽住她,她才不至摔在地上。
“你当真是活腻了。”殷孝一把将她拎起来丢回榻上塞进棉被里一裹,道:“医师说你再受不得寒了,少到处乱跑。”
墨鸾在被褥里缩了缩,静了片刻,轻声道:“殷大哥……多谢你。”
殷孝闻之皱眉,冷道:“我是怕你死了没了筹码。”言罢他便出去了。
墨鸾靠在榻上,不禁若有所思。
殷大哥是个好人。她如是以为。
殷孝当真是关心她病势,一日早晚两次药从没耽误过。药苦,他还会担心她喝不进,找店家要来冰糖给她就口。
墨鸾想,这人大约是不擅言辞,说出来的话总是又冷又硬,但心肠却是热的。
若他能与哥哥尽释前嫌,该有多好。哥哥一定也如此希望。
她惆怅叹息。她想白弈,多盼着他能来救她,但却又隐隐不希望他回来。她不愿他涉险,不愿他为难。
故而,当她看见他就这样孤身一人出现在眼前时,她惊乱得呼出声来,忧喜参杂。
白弈一眼便看见坐在榻上的墨鸾,一阵心疼。她瘦得厉害,憔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