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你该回去了。”母亲温柔的抚摸着她,亲吻她的额头。
“我不走!我不走!”她紧紧抱住母亲,泪眼莹莹急呼,“阿娘,我想你!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回家!”
母亲泪如珠落,浸湿了洁白羽衣。
她只觉身子一沉,忽然便向下坠去。
“阿娘!”她呼喊着向母亲伸手,却只看见母亲的泪颜。
母亲在与她说:照看好你阿爷和兄弟。
她听见了。
银铃在耳畔轻响,好似追魂的吟唱。她猛睁开眼,扑身坐起,吐出大口腥浓黑血。
“阿鸾!”有人轻声唤她。
她虚弱地寻声望去。视线终于渐渐清晰,她看见那朝思暮想的俊颜,怔怔的几乎不敢相认。
她有一年没见到他了,从未想过,再相对,却是这般境地。
他双眼熬得通红,眼眶微凹,眼下泛青,下颌也泛着青,新生的胡茬还未来得及修,发丝也有些乱了。
她从没见他这般不修边幅。
眼前一晃而过,是凤阳初见时,玉琢也似的翩翩公子,那只一瞬间便将她神魄尽数夺去的卓俊青年。
五年了。如今他都二十七了,就快要是而立之年。她却头一次,见他眼底流淌出这般神情。
她缓缓伸手,心痛地轻抚他的髭须、胡茬。
他微握住她,望着她,似想说些什么,却只见喉结滚动,终是沉默。
执手相看,千言万语亦无言。
他便这么握住她手不放。钟秉烛来替她诊脉,他也不离去,不愿松开。只待到钟秉烛走了,他才将她的手贴在唇上,轻柔吻她的掌心,而后将她拥进怀里。
好轻的一个拥抱,小心翼翼地犹如呵护易碎冰晶。
她的泪又落了下来。
他拥着她与她细说:
全凭殷孝引开了卫军,又得白崇俭为掩护,裴远将她带去东宫,而后乘太子车障,由侧门出禁,最终有钟御医神术,才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而她,已昏昏睡了三日。
三日中,太后迁去了德恩寺。
当夜长生殿上,皇帝与吴王一番促膝长谈,终于躬亲摆驾庆慈殿,“请”太后迁往德恩寺静养。内中详情无人知晓,宫人们只听见父子俩抱头哽噎的泣声,还有太后苍凉的大笑,在这深深九重上空,萦绕不绝。
她闻之恍惚犹如隔世,痴怔半晌,问:“那……我不用再回宫中去了么……?”她忽然抓紧了他,明眸生彩,不掩期待喜悦。
但白弈却没有应声。他只是看着她,眼底深浅,沉浮的,全是她看不懂的波澜。
“大将军,太子殿下的车障已到了。夫人催将军快些过去。”门外小婢忽然一语惊破短暂宁静。
他眸光一烁,站起身来。
“哥哥!”她焦急地紧拽住他,眸色成哀。
别走!
别放手!
但她手上还是陡然一凉。
他扳开她的手指,转身就走。
“白弈!”她哭出声来,第一次,直呼了他的名字。
他浑身一震,僵在门畔,久久地,竟迈不出步去,亦不敢回头看她。
可他终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