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雅面庞在低吼时几近扭曲,皇后胆子大也免不了心生寒意,下意识退到囚笼边缘,紧紧握住遥皇僵硬手掌。
易宸暄的计划可以说是胆大至极而又令人措手不及,白绮歌思虑再多也绝对想不到此时昭国和乔家寨会受到战火威胁,更可怕的是,易宸暄竟然掌握着与自己对抗的联军详细情况,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皇后暗暗倒吸口凉气,与遥皇十指相握的手掌愈发紧攥。
白绮歌,那个屡屡受到她和遥皇刁难的女子,却是眼下遥国唯一希望了。
内殿房门吱嘎一声,一袭艳红出现在门口,语气颇有些气急败坏:“怎么还有闲心在这里呆着,不是告诉你那小子逃走了吗?要不是我去天牢及时,连太子都要被他救走了!”
“吵什么,出了事就会嚷嚷,留你们干什么的?”易宸暄沉下脸不耐烦道。
阮烟罗气结,要不是看遥皇和皇后在早就冷嘲热讽一番了,想起在易宸暄的不理不问下偶遂良和傅楚先后逃脱不禁闷哼一声,重重摔门离去。
“你是中州子民却与漠南蛮夷勾结,简直丢了皇家脸面。”皇后见状灵机一动,佯装怒道。
易宸暄耸耸肩,又踱步回到囚笼前:“谈不上勾结,她也是我的棋子之一,和你、和老七都一样。不知道是不是中州人骨子里有背叛的天性,瑾琰和七儿相继背叛了我,我不用这些愚蠢的异族傻瓜还能用谁?反正他们想要的东西对我来说毫无用处,随便赏给他们一些就能换来一群人摇尾乞怜了。”
“易宸暄,你许给那些蛮人什么条件了?大遥江山岂是你一句话就可送人的?!”
“我何时说过要送他们大遥江山?”易宸暄嗤笑,“他们想要土地是不假,那也得我愿意送才行。如果我真的输给白绮歌,那么和胭胡国的约定自然也就作废,所以皇后现在最该做的是闭上嘴在心里祈福,祝白绮歌能够不负众望杀了我,如此一来所有事情就都圆满了。”
皇后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易宸暄面上,因此当易宸暄说出这番话时,表情里一闪而过的寂然并未逃过皇后眼睛。
那抹寂然代表着什么?他仅存的良知还是其他?皇后猜不透,只觉得易宸暄的话里听不出坐等胜利的得意味道,反而有种等待宿命终结的平静。
这人……真的是易宸暄吗?
“为什么费尽心机走到这一步却一直拖着?”茫然困惑中,皇后低低开口,却被宫外又一波隆隆炮声淹没。原本想要继续追问,手心蓦地传来轻微摩挲,皇后诧异低头,正见遥皇浑浊目光中一缕闪烁。
“怎么?”低下头靠到遥皇嘴边,半天也没听见半点声音,等到皇后再抬头时易宸暄已经不在,只剩房门寂寥关闭。皇后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语气颇有埋怨意味:“虽不是亲生的,他却和你一样让人费解,我实在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现在只盼着白绮歌能顺利突破封锁赶来救人,也不知道璟儿怎么样了,还能不能坚持到白绮歌——”
掌心又是一阵摩挲,皇后停下说话皱着眉看向遥皇,登时愣住。
铁骨铮铮如他,竟也会流泪么?这泪又是为了谁?
“救……暄儿……”用尽全身力气吐出沙哑声音,遥皇捏了捏皇后手掌,闭上眼,任眼角泪水滚烫。
皇后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易宸暄发动宫变囚禁兄弟及父亲,这样大逆不道之人为什么要救?他手上染血成河,背上罪孽无数,救了他,有多少人会死不瞑目?这对儿有着血海深仇的父子,当真都是疯子。
紫云宫在炮声中失去宁静,天牢也不例外,硝烟味道穿过长而黑暗的甬道进入牢房,钻进沉睡的人耳中。
“打起来了吗……”易宸璟睁开眼,唇角挂起苦涩笑意,“她还是……来了……”
牢房外的黑暗角落里,小狱卒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呆滞目光看着不远处老狱卒正在被蛇群吞食的身体,止不住瑟瑟发抖。天牢中就只剩他和易宸璟两个活人,那种恐惧难以描摹却真实存在着,听到易宸璟说话,小狱卒似是见到了绝望中一点光明一般,连滚带爬扑到牢房铁栅上。
“蛇、蛇!蛇吃人了!”
“蛇当然会吃人,你不杀了它就只能做它的食物。”短暂休息过后四肢好像有了些感觉,易宸璟试着动了动手臂,肩上伤口传来剧烈撕痛。他还记得昏过去之前看见了傅楚,那应该不是梦境,不过再看眼前情况,想来打算救他的傅楚是失败了。咳了一声吐掉嘴里血沫,易宸璟试着与惊恐的小狱卒对话:“别乱动,越是乱动那些蛇越注意你。”
“哦、哦……”小狱卒依着易宸璟的话不再乱动,果然,那些蛇便不去注意他,专心围在老狱卒尸体周围。许是因为终于有人能说说话,慢慢地,小狱卒不再那么害怕,贴着铁栅试图与易宸璟攀谈:“太子肩上的上疼吗?流了好多血啊……”
“疼是疼了些,倒不会碍着性命,易宸暄还不打算让我死。”易宸璟苦笑。
“太子和安宁王……明明是兄弟……”半是感慨半是困惑地叹了一声,小狱卒又往易宸璟方向靠了靠,忽地压低声音,“太子,刚才来救你的人没事,我让他从偏门离开了。”
第329章 幕后主宰
笼罩在夜色中的紫云宫隐约可见烟云缭绕,死寂中平添一股阴邪之气,紧闭的大门前,步履蹒跚的瘦弱少年轻轻推开门,朱红门板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嘎声。
空空荡荡的外殿看不见任何人人影,只有一地血泊黑红凝结,暗处角落仿佛潜藏着鬼怪张牙舞爪。狰狞可怖氛围里,内殿大门缓缓开启,随着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一缕昏黄光线映入视线。
那光线源自忽明忽暗的长明灯,借着它根本看不清内殿景象,只能听见粗重喘息和*,依稀还闻得到血腥气味。许是上天有意为之,一道惊雷毫无预兆地猛然炸亮,银色光芒一闪而过的瞬息,沉浸在黑暗里的视线终于明朗。
血,满眼的血……
那全然不是什么皇宫内殿,而是血肉装点的魔窟!
凄厉低鸣划破夜空,余音回响在幽长街巷,几点苍白灯笼光芒在低鸣后汇聚到一起,齐齐停在某间小屋前。
“怎么回事?三小姐怎么了?!”粗犷男声带着几许惊慌,敲门声也颇为杂乱。
“没事没事,白姐姐只是做恶梦而已。”屋里传来少女清脆嗓音。听到这回答,门口几个壮汉长出口气,互相看看,苦笑几声后摇头离去,又留下小屋里一点孤寂光芒在雨夜中默然。
入秋了,铜盆里的水有些刺骨,叶花晚嘶嘶吸着凉气拧了块湿布,细心地擦去白绮歌头上汗水。
“白姐姐好些了吗?要不要把小胡子军师叫来?”
“不用了,不过做个噩梦罢了,身上已经好了许多。”一头虚汗被擦去后舒服许多,白绮歌牵强笑笑,重又躺回床上。时辰才不过丑时,因着刚才的噩梦却是说什么都睡不着了,白绮歌翻了个身拉住叶花晚,想起梦境仍是心有余悸:“我梦见傅楚去救宸璟他们,好像是去了紫云宫,可紫云宫里就像天牢一样,又阴又冷,到处都是血腥味道……”
叶花晚握住白绮歌冰凉双手,牢牢放在自己小小掌心内:“白姐姐这是担心过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时徐大哥不是说过了吗,宫里的禁军已经抵挡不住就快被攻破了,等白姐姐退了热能走动时,我们一定能够进宫去救宸大哥和师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