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魔扭曲咆哮,勉强维持的脚步也愈发踉跄蹒跚,越是靠近易宸暄的房间,素娆的手抖得就越厉害——不是怕,是兴奋,无法抑制的兴奋。
距离傍晚尚有一段时间,遥阖殿格外冷清,就连易宸暄房院前后也见不到半个人影,唯有暗红色大门虚掩着,悄无声息推开房门,外间一样安静无人。坏事做多的人往往胆小,在素娆心里易宸暄也不例外,他的房间从不许下人随便靠近,能够不经允许出入院中的就只有戚夫人和苏瑾琰,而这恰恰是素娆敢于偷偷潜入蓄谋刺杀的重要条件。
异常兴奋的素娆全然没有注意到,周围近乎死寂的安静在这个时辰来说未免太不正常。
摸到内间房门时素娆停下脚步,自腰间衣下缓缓抽出薄刃锋利的匕首,慢慢推开门,入眼正是那张她舍弃廉耻之心主动爬上却被嘲讽一番而后踢开的床榻,以及,榻上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头黑发的人。
颤抖的双手握紧匕首高高举起,那一刹素娆是笑着的,笑容冰冷而轻松,似乎这一匕首下去她就可以彻彻底底解脱了,从这黑暗肮脏的皇宫深院,从这无人肯施舍她怜悯与真爱的炎凉人世。
噗——
沉闷钝响并不陌生,那时刺死左丞相也是这样,闷闷的一声响,然后看见一双惊恐绝望的眼眸,滚热浓稠的血溅了一身。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想杀我灭口,想杀姐姐……哈哈,五皇子,五皇子啊!杀你的人不是殿下而是我啊!是我,素娆!你根本看不起的小贱人!”苍凉笑声陡然化作愤怒低吼,惨白如纸的枯瘦脸颊上两行泪水不断滚落。颓然丢下匕首,素娆看着掌心殷红鲜血喃喃自语:“是你们逼我的……都是你们……我本来可以做皇子妃,我也可以安享荣华富贵,为什么她要出现?为什么他都不肯看看我,我爱过他,我真的爱过他……是你们逼我,我不想……不想这样……”
“你爱他却杀了他最重要的人,究竟是谁逼谁呢?”一声冷笑,屏风后传来至死难忘的阴鸷声音。
素娆茫然呆愣,过了许久才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看着本应去了黄泉与左丞相作伴的男人。
易宸暄还活着,那么,床上躺着的,被她狠狠刺入匕首的人,是谁?
虚弱地倚着帷帐木架,素娆猛地掀开大红锦被,一声变了调的哀鸣后瘫坐在地。爱他却杀了他最重要的人,原来是这个意思,这一切都是易宸暄事先安排好的,当她自鸣得意以为豁出一切就可以报仇时却又一次成为可笑的棋子,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火红如血的锦被之下,被缚住手脚堵塞口舌的人,居然是敬妃!
“娘亲、娘亲,娘亲你醒醒,醒醒啊……”剧烈颤抖的手扯去敬妃口中布帛,素娆一声声呜咽轻唤,而敬妃只是动了动眼皮蠕动干裂嘴唇,虽未死,看起来却也撑不了多久了。
易宸暄悠闲地踱步到素娆面前,白皙修长的手指挑起素娆下巴,轻蔑目光毫不掩饰:“贱人,真以为你能杀了我?后院那狗洞出入过多少人我清清楚楚,留着它就是为了让你进来——你这种连花香有异都没注意到的蠢女人拿什么跟白绮歌斗?我看就算没有下药你一样会冒冒失失闯进来,倒是浪费了难得香料。我劝你还是别再痴人说梦了,你活着是个废物,死了一样只能当枚棋子!”
对素娆,易宸暄甚至不屑于掌掴,抬起脚重重踢在满是血污的脸上,素娆呜咽着捂住脸,几丝血流从指缝中滴落。单是这样还不足以解气,又对着娇弱身躯连续猛踢数脚,直到素娆软泥一般再起不来易宸暄方才止住暴行,一只脚死死踩在突出的脊背上。
这样的踢打令易宸璟很是爽快解气,彼时白绮歌打他的那巴掌总像一根尖刺扎在他心口,一碰就会疼得要命,尽管现在被他折磨侮辱的人不是白绮歌,但身为易宸璟的女人这个相同点多少能带来些安慰。
或者说,只要能毁掉易宸璟的东西他就会感到身心愉悦。
致使素娆冲动亢奋的药效果并不持久,剧痛很快唤回理智,指缝里觑见易宸暄正看向敬妃,再瞧瞧手边染血的匕首,素娆一咬牙猛地起身,用尽所有力气推开易宸暄,拾起匕首疯狂刺去。
就算被易宸暄算计了又怎样?她是抱着必死决心来的,只要杀了易宸暄,哪怕被易宸璟恨上一辈子也没关系,至少那些她在乎的或者曾经在乎的人不会再度受这个可怕男人威胁。然而素娆高估了自己爆发的力量,被囚禁多日又经历小产,如今的她怎么可能敌得过身强力壮的男人?易宸暄被推了个踉跄恼羞成怒,只一扬手就死死攥住纤细手腕,巨大的身高差距令素鄢硬生生被拉离地面,脚尖拼命蹬踢仍半悬空中。
“这几天你一直藏在谨妃那里吧?想来应该听说敬妃失踪的事了。”易宸暄握着素娆的手操控匕首,轻而易举地在脏污面颊上划下长长一道血痕,“现在宫里都传言说是你劫走了敬妃,父皇龙威震怒,大有严惩不贷的架势。”拖着轻飘飘的身子走到床边,易宸暄又操控着匕首指向命悬一线的敬妃:“知道为什么敬妃会在这里么?她是在等你,等你一刀下去要了她的命,然后我再割断你的喉咙,到时候派人把你们两个的尸首随便往哪个角落里一丢……你猜猜,传言会怎么说?”
素娆徒劳地挣扎着,看着越来越逼近敬妃心口的尖刃满眼惊恐。
带着魅惑气息的唇贴近耳畔,温声软语不是蜜语甜言,而是毒一般的邪恶。
“敛尘轩妾室疯癫入魔,劫走敬妃残忍杀害,而后……畏罪自刎。”
手腕一紧,锋利匕首以极快速度向神志不清的敬妃凶狠刺去。
第233章 血染遥阖
锐刃穿透衣衫刺破皮肤,转眼间就可以夺走敬妃性命,然而上天并没有给易宸暄这个机会,半启窗外一道寒光袭来,精准穿透易宸暄粗壮而保养得当的手腕。
大滩鲜血流淌到地面,剧痛揪着神经令易宸暄不得不丢下匕首按住伤口,杀气凛冽的目光射向窗外:“谁?!”
窗外没人答话,反倒是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几声木门相撞巨响后,根本不该出现的人偏偏出现在易宸暄眼前。
易宸暄倒吸口凉气:“瑾琰?!”
流水般清淡的碧色眼眸,精致五官仿若天成,放在任何一处都熠熠生辉,美得足教世间女子惊叹艳羡。这副面容易宸暄看了多年,常在他身下拧着眉头忍住痛苦,偶尔会轻咬单薄嘴唇闷哼,勾得他舍不得放不下,**入骨。
世间绝色应当独一无二,是而易宸暄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得到否定回答。
“我不是瑾琰,你也不会再见到他。”修长手臂一抖,闪着银光的软剑长蛇般自腰间腾跃而出,恰好将素娆与易宸暄隔开。
“是你……”素娆已经筋疲力尽,扯着苏不弃衣角跪倒在地,满手血迹蹭脏了素净衣衫,“杀了他……杀了他吧!求你杀了他……”
苏不弃不着痕迹向后退了一步躲开素娆,纵是面无表情,仍可以从他眼内看出嫌恶之色。如此忘恩负义且心狠毒辣的女人,谁不嫌弃呢?他苏不弃本就不是博爱圣贤,又是个最不愿沾染脏污的人,若非看在素鄢素娆姐妹情深的份上决计不会出手相救,这般行动与封无疆给他定下的规定已是大相径庭的。
谋算暗藏这么多年,易宸暄终归不是个遇事就会慌乱的男人,发觉眼前打断他计划的人与苏瑾琰长相酷似却多了三分阳刚之气后便知道自己认错了,脸上很快露出惯常的阴冷笑容:“不管你是谁,来了这里就没那么容易活着出去,或者你可以代替瑾琰做我的享乐之物,正好瑾琰已经快要被玩坏了,我还想着有机会要换个新的。”
“如果你是指那些毒药熏香,恐怕要失望了。”
平淡语气让易宸暄背在身后的手一僵,脸色不像之前那么好看。
如对方所说,面对身负武功轻易就可以杀了他的人却毫不畏惧,易宸暄所倚仗的正是他最擅长的东西——施毒。他的袖里腰间藏着不知多少种独门秘药,多是夺人性命的厉害之物,也有些用来惑人心魄、软筋散力或者进行折磨,这